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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耕耘瞥了一眼身后。
他们身后,一众侍从如同幽魂一般无声跟在三十步之外,半步不多,半步也不少。
这里的人唯家主命是从。
李勋神色自若,边走边道:“我让你看这些,就是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你的良心会让所爱之人万劫不复。今日,受审的可以是他们,明日,也可能是芷儿。你可有一副刀枪不入的铁心肠,眼见你的妻子受此折磨?”
【作者有话要说】
错别字多,捉虫。
九州之主3
谭芷汀受审的情形,韩耕耘连想也不敢想。他闭目,朝空中呼出一口白气,双手交叠握住,反复掐两边虎口,使得自己冻僵的手指恢复一些知觉。
真冷啊。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话是韩耕耘向自己,向临淄王李勋,向上苍承诺的,他绝不能让他的苍苍受这样的折磨。但他也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到,到目前为止,他承诺过太多东西,但真正能做到的似乎太少了。
李勋黑色眼眸转向她,维持着身子不动,“这样的保证连孤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你凭什么?”
“凭我是她的丈夫,凭我可以把命给她。”
“……”
李勋没有说话。他的沉默似在嘲笑韩耕耘的天真无畏与对眼下情势的不明所以。
良久无言后,李勋神色渐渐转为从容,又道:“孤会放你两个朋友离开雍州,再派人监视他们。你需提醒他们,祸从口出的道理。青海道的山路被雪封了,这个秘密也该像雪山上的冰柱一般,永远尘封,不为外人所知。”
韩耕耘并不罢休,想要为好友再争取一下,“下臣以命为保,桃深与李鹅绝不会出卖下臣。他二人的武艺高强,且生性反骨,被人监视定会被他们发现,王爷不必派人监视,到时候,恐弄巧成拙。”
“韩伯牛,孤不需要听你吩咐我怎么行事。孤只告诉你,他们两个人的命和你的命,孤暂时都不需要。”
“是,我明白。”
“那就好好把孤的话说给他们听。”
“王爷,下臣会向他们转达王爷的意思,下臣替他们谢过王爷。”
韩耕耘心下稍安,周身的白气浮起。
如此,刘潭与李鹅便彻底无碍了。
“谢孤?呵,这倒不必。孤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实是因为另一个理由说服了我。”李勋轻而短地叹了口气,抬起灯笼,将笼光直剌剌照在韩耕耘脸上,他横眉冷目,睨着韩耕耘,“李月令既知芷儿的身世,必会暗蓄杀招,则木已成舟,实难挽回了。”
韩耕耘被烛火晃了眼,抬袖遮眼,恍惚中,他仿佛看到暗室里,谭父与阿伊信受审时血淋淋的场景。那黑黢黢的面抬起,却是一张他娘子谭芷汀的脸,娇柔明艳的容颜不再,眼角嘴角都淌着血,正用呆滞而陌生的目光看着他,祈求他。
韩耕耘激动之下,向前跨了一步,雪漫过小腿肚,靴袜皆湿,他却浑然不察,“王爷如何确定昌隆公主已知晓了一切?”
“凭着从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加上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孤几乎可以断定,李月令一直与火罗国的芝婵王叔有联络。”李勋丢了灯笼,垂下头,看着烛火如萤虫一般闪烁,淡淡加了一句,“此事极为棘手。”
纸糊的灯笼在雪地上烧出一个火球,火光被风卷到雪里,地上浅浅融出一摊水,很快又被冻住,在风雪中,李勋脚底白亮亮一片。
李勋眼中的光一闪一灭,最终归于荫翳,缓缓说,“换作是其他人,芷儿与陈妃的关系根本无足轻重,但对她李月令,若是拿捏得好,确实是一手好牵制。”
韩耕耘心中神思一晃。
圣人李炙、临淄王李勋与昌隆公主李月令一直是角逐在皇权之争中的三股洪流。他们明里暗里较着劲,各自运筹帷幄,冷血厮杀。
这场无声之战中,众臣纷纷加入他们的三角阵营,为其主子争一个万人之上的皇位。
圣人李炙离开朝堂太久了,根基疏松不稳,到底是没能坐稳皇位。他能依仗的不过寥寥数人,其中之一便是刚刚擢升中书令的严弻时——他的岳丈泰山。
如若临淄王李勋信任严弻时,以严大人武将出身,足以面对火罗国五万大军,又何必派文臣之首的刘林甫一同前来。对严弻时来说,行军打仗是他家族传统,却被一个文人钳住了手脚,平白多了一份约束。
已被封为鲁国公的尚书令刘林甫是谁派来的,不言而喻,绝不是昌隆公主李月令,那便是……
韩耕耘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勋。
李勋这只老狐狸立刻有所察觉,“你在想什么?有什么事在你脑子里晃了一下。说给孤听听。”
然而此时,韩耕耘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薛冰与火罗国的关系。
李勋是谭芷汀的父亲。按理说,发生在谭芷汀身上的事他应当全都知道。韩耕耘犹豫自己是否要多此一举,把火罗国月牙船上薛冰与那个女细作的话再向他说明一遍。
他想了想,觉得谭芷汀未必就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就算这件事她已经告诉他,他此刻再提及,不过也只是印证了李勋的话,火罗国的芝婵在朝中有个了不得的靠山——昌隆公主李月令。
韩耕耘终是开口道:“当日在火罗国的月牙船上,薛冰曾反问细作,为何他们悬丝布线这么久,明明已控制大汤的众多官员,却为何突然暴露身份,杀人灭口。细作没有解释,只说他们在中原朝廷有贵人相助,大事必成。细作还命薛冰扣押苍苍在画船上。现在想来,他们分明是要以苍苍为要挟,达到他们的某个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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