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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茄的烟雾在萎靡不振的微风里打着旋,飘向房间各处。瞿任之支着臂肘抬起上半身,同时缩回了脚,在虞恭裕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掌:“我们就只会亲热!把你的东西给我吸一口。”
“什么东西?”虞恭裕夹着雪茄明知故问道,“原来你想在这里做前戏?好啊,我们有时间吗?”
“住嘴。”瞿任之嗔骂他,起身咬住雪茄的一头慢慢吸了一口,让烟雾在口腔里停留了会儿,然后缓缓吐出来。虞恭裕绅士地伸出一臂揽过他的背,两人情意绵绵地接起了吻。
房中闪耀着烛光,风把烛火吹得轻轻摇曳起来,青铜器在灯火映照下泛着绿色的光泽,它们的影子都投射到了壁柱后面的一对大理石壁炉里。瞿任之吻够了,松开嘴唇细细地喘气,把两条腿移下沙发,起身钻出了虞恭裕的怀抱。他困倦地微笑着,回头瞥了虞恭裕一眼,顺手拿起律师先前放在桌上的火柴,掖着袖子朝圣母像走去。
桌案前,瞿任之一改方才的风流样,变得沉稳、严肃。他擦燃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点亮了其中一根短短的白蜡烛。火焰腾得很旺,冒出白烟,散发出一阵阵触鼻的烛油味。虞恭裕穿过隔帘走到神龛前,绕过瞿任之站到另一边去,仰头便见圣母低垂善目,凝视着站在下边的人。
“在祈求什么?”虞恭裕轻声问。
“保佑锡亚和勒曼公司1的合约顺利,”瞿任之望着圣像丰润的脸庞说,“希望至少可以谈妥一笔生意。现在公司的财务很成问题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
他悄没声儿地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但虞恭裕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二人在祭桌前徘徊片刻,给圣母点了蜡、洒了香,满桌的烛火就这样没日没夜地燃烧着,烛台下的铜托里盛满了晶莹的蜡油。屋里的一切,不论是光秃秃的地板,还是罩有蕾丝的家具,都被这火烛的香味浸透了。
雨终于落了下来,打在园中簇立的芭蕉树上,很快就弥漫起一道青灰色的雾墙。雨水顺着倾斜的屋顶流下来,汇入铁皮凹槽内,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再凝成一挂细泉,倾注到墙根下肥硕的牛蒡叶上。虞恭裕准备打道回府了,瞿任之送他到门厅,在湿漉漉的屋檐下与之吻别。
“明天我就要飞去哈伯利2了,希望能挽救一二。到时候再打给你。”瞿任之说,伸出双臂和虞恭裕拥抱。
虞恭裕抱着他,依依不舍地摩挲着他长袍肩部的丝绒绣花:“真不想和你分开。”
少顷,虞恭裕把帽子戴上,在瞿任之嘴角吻了最后一下,就旋身走下台阶,踏上积水横流的鹅卵石路。他撑着伞走到车门边,拉开门坐进去发动起了车辆,两盏前灯骤然照亮了千万缕雨丝。潇潇雨声里,车子在庭院中转了一圈,掉过头来驶出大门,被两柱光线撕裂的夜的帷幔从远至近地合拢过来。
“典型的维加里。”瞿任之抱着双臂立在檐下看雨,“在夏天开始新的一年。”
他回到屋里,去阳台上把窗扇掩好,关上了开合自如的移门,免得雨水打湿地毯。雪茄烟的味道随着虞恭裕离去而消失了,可他俩方才的对话还像一个烟圈般漂浮在空气中。瞿任之把掉落在地的杂志捡起来,兴致缺缺地合拢它,将其放回神龛旁的五斗柜上,和另一本旧刊叠在一起。
瞿任之在柜子前停了会儿,把搁在下边的那册旧杂志抽出来,一翻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篇《创业者:白虹国际创始人掘金史》,页脚还被折了一个标记。他漠然地伛着头浏览文章,尽管这篇采访他已经读了不下十遍。在文中,梁旬易功成名达、跻身上流,一派成功气象;反观自己,汽车业市道大不如前,公司江河日下。
他越想越气恼,胸中燃起了嫉妒之火,一怒之下撕碎了书页,在蜡烛上点燃后掷入到火盆中。瞿任之失魂落魄地扶着橡木桌,抬头望了圣母一眼,看到神祗也俯视着他。于是他不敢再去看圣像,慌急忙乱地快步离开了祭台,把自己关进空荡荡的寂寞的屋子里。
神香依旧搁在云杉木炭火上,散发出松明的气味;碎纸在盆中渐渐化为灰烬,阴燃着一簇荧荧小火。夜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芭蕉大叶披垂,淋洗着天水。正如瞿任之说的,新年始于夏天。
周日,炎暑难消,梁旬易就让人在瀑布旁的露台上设了桌椅和凉棚,坐在阴凉处喝午茶。台侧古松偃卧,藤垂草掩,柏枝斜伸到水面,浑似入水的钓钩。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阵有规律的噪音,那是钻头在水泥墙上凿眼时会发出的声音,听得梁旬易心烦意乱。为了“确保安全”,庄园各处都在动工,或是安装监控,或是翻新围栏,总之到处都要改头换面。
高绪如像往常一样,在泳池边给梁闻生计时。蓝色的水面反射出强烈的日光,高绪如只好戴上了墨镜,跟着梁闻生从这头走到那头。岸边的遮阳棚下面,园丁和厨师蹲坐在那儿观看小少爷游泳,给他加油打气,等梁闻生游完全程他俩就举手欢呼。高绪如几次抬头看向二楼的凉台,希望能看到梁旬易的身影,但始终未能如愿。
梁闻生摸到石壁,一挺身就从水里冒了出来,把泳镜拨上额头,趴在岸边大口喘气。池岸的砖块被晒得有些烫了,他泼了几捧水给瓷砖降温,抬头问:“这次游了几秒?”
“你猜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高绪如蹲下身,把墨镜摘下来架在梁闻生鼻子上,免得他被阳光闪到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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