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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绪如摇摇头,轻飘飘地放下最后一张纸:“不能确定这些恐吓信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一封比一封露骨。下午我看到有外来的杂技团进入学校,也许歹徒藏在这些马戏演员中。”
梁旬易猛地抬头看着他,眼中露出惊怖之色,紧扣的手指也微微颤抖起来。高绪如知道梁旬易在害怕,忙俯身扶住他的肩,直视他的眼睛柔声安慰了两句。六角形的会客厅再次陷入沉默,高绪如把今天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点着“血债血偿”几个字问:“我在好几封信里都看到过类似偿命的字眼,这有什么来由吗?”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嘶叫骤然划破了寂静,骇得梁旬易大惊失色,扭头望向被遮蔽得严严实实的窗户。高绪如拔出枪,一个箭步走到窗前拉开帷幔,露出在夜幕覆盖下显得尤其之黑的窗格,唯见一棵核桃树的树冠静悄悄地倒映在玻璃上。高绪如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警惕地环视了一圈黑咕隆咚的花园,突然间,一只枭鸟飞出树丛,操着一副破锣嗓子歇斯底里地嚎叫。
“是什么东西?”梁旬易问,一瞬不瞬地盯着高绪如,“是他在外面吗?难道他埋伏在我家里?”
“没有,只是猫头鹰在叫。”高绪如确认无误后才关上了窗,回身揽过梁旬易的肩膀让他宽心,“冷静点,没有危险,家里固若金汤。”
听到回答后,梁旬易才明白是虚惊一场。他闭上眼呼出一口气,靠回椅背用手撑住了鼻梁,然而发狂般的心跳并未因此平息下来。高绪如见他嘴唇发白,额上汗珠直冒,连忙收了枪,勒令郦鄞把信件收拾好。梁闻生坐在椅子里同样寒毛卓竖,瞪大了双眼急喘着气,弓起身子不停地揉捻手指。
梁旬易伸出一臂把吓坏了的儿子抱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窝里,轻拍着他的背安抚情绪。梁旬易吻了吻梁闻生的额头,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冲他笑了笑:“没事的,哪有人会动不动就杀人。你今天在台上演得很好,我也想通了,让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对的。这样吧,我下周就帮你把空手道课退掉。”
“那我可以加入话剧团吗?”梁闻生问。
“可以,只要你喜欢。”
梁闻生这才展眉一笑,感激地抱住了父亲,又去和高绪如握了握手。郦鄞领着梁闻生上楼去卸妆,高绪如见梁旬易精神恍惚、面露疲态,只好将恐吓信的事搁置一边,送他回房去歇息。
房中陈设依旧,西窗后露出一线银白的流瀑,巨石与山体仅一尺之隔,如若危楼将倾;山谷里的清风从一无遮拦的露台外吹入窗棂,送来悠悠凉意,昼夜不舍。高绪如降下浴室四周的百叶帘,帮梁旬易脱换了衣裤,把他抱到淋浴椅上坐好。梁旬易蹙着眉尖,神色痛苦:“我现在明白了可怕的不是恐吓信,可怕的是他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他把信放在梁闻生包里,他离我儿子那么近”
高绪如眨了眨眼,默默地谛视着他。梁旬易拉住他的手,仰头说道:“我受够这种恐惧感了。我需要你,高绪如,我需要你保护我和梁闻生。只要你不让我感到害怕,我什么都听你的。”
“五天后梁闻生就结束期末考了,等他考完,我们到别的地方去避一避吧。”高绪如用热水淋湿梁旬易的头发,给他打泡泡,“离开这里,去一个风景优美、没人找得到的地方。”
梁旬易在他给自己洗头时握着花洒往身上冲水,点点头说:“好。我们可以去北方边境,那里常年气候宜人、风景如画。”
“去哪由你定。给赖仲舒和郦鄞放假,除了司机阿尔贝外,不要其他人跟着。”
“好的。”梁旬易毫无异议地再点了一次头,仰起脖子把脑袋往后折去,好让高绪如给他冲洗头发上的泡沫。
他微眯着眼,像昏昏欲睡的样子,自下而上凝视着高绪如的面容。后者偶尔和他对视一会儿,淡淡地笑一笑,始终镇定自若忙着手里的活。梁旬易知道他在自己身边,心里的恐慌消除了不少,也不再像方才那样魂不守舍了。耳畔擂鼓般的心跳声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哗哗水声,和间或透过窗纱钻进耳朵的螽斯叫。
高绪如揉着他的发丝,问:“你就不怕我没安好心,把你骗去荒郊僻野害你性命吗?”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入职第一天你就能下手了。”梁旬易气定神闲地答道,中间顿了一顿,“所以你会这样做吗?”
水声停了,高绪如关掉喷头,将其挂回高处。但梁旬易没动,仍旧向后昂着脖子,用睁开的那只眼仰视对方。高绪如将他脑后的头发束成一股,稍稍拧干,然后把手放在他额前,用拇指轻轻抚摸着他额上细淡的皱纹。梁旬易没制止他的动作,还是那样看着他,目光中透出隐约的期许之情。高绪如垂首默然了会儿,最后斩钉截铁地说:“不会,永远不会。”
梁旬易笑着把脑袋正过来,开始往身上抹肥皂。高绪如蹲在他跟前,给他涂抹保养用的脚霜,照着医生教他的手法细细揉搓脚掌和足弓,在他左脚脚心轻挠了一下:“有感觉吗?”
“什么感觉?”梁旬易抬眼往下一看,立时明白过来,“你胆大包天,竟敢挠我痒!不过你休想让我笑一下。”
说着,梁旬易弹了几下手指,向他洒了些水。高绪如笑着缩起肩膀避过水珠,抬手挡了挡,也洒水回击。梁旬易被逗得直笑,两人就这么玩闹了会儿,然后歇下了,高绪如继续帮他按摩双足。梁旬易边淋洗身上的泡沫,边问:“你刚才和吴芮帅打了一架,战况激烈,身上没事儿吧?我看他有好几次都打到你的两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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