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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您白日仍要去府衙上值。”林瑜垂下眼睫,低声道:
“大人这次十几日不回府,婢子眼前的景都不曾换过。因着一声姑娘,丫鬟们也不敢与我多说话。您回来了?,我才有今日出门的机会,见一见外?面的热闹。下次再出来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青川眸光从她那张落寞的脸上移开,淡声道:“如若你喜欢热闹,我以后常带你出来就是了?,犯不着伤心。”
以后?
还有以后?
林瑜手心攥紧,抬眸望着他,“我并非贪心,只是想知道,难道大人打算永远这么关着我么?”
“雀儿。”顾青川温声唤,唇畔笑意清朗,“你的耐性,该再好一些。”
林瑜静默半晌,忍辱将隔在两人间摇摇欲坠的窗纱给重新糊上,“婢子已经忍下许多,现在是真心跟着您。”
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脾性生来如此,轻易改不过来,请大人也多忍一忍。”
“无妨。”顾青川倾身,扶正她头上的发?簪。磁沉的声音落进林瑜耳中?:
“我不着急。”
马车并未回府,而是折去一条僻静的街道,在一座戏楼外?停下,灯笼映出牌匾上两个大字:雅听楼。
两人未在寺中?用斋饭,顾青川事先在此包了?雅间,他嫌酒楼饭食气味太?重,差人在酒楼买了?一桌,送到此处。
入夜后,戏楼内只有琴声阵阵。林瑜看过去,见戏台上遮了?一层聊胜于无的薄纱,里面的人影清晰可见。
原来不只有人弹琴,还有女子跳舞,只是这舞姿经不起细看,有些奇怪。
引路的小厮也发?现了?,忙笑着找补,“我们东家心善,常遇见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她们有个一技之长的,就出月钱留下来。这舞娘是昨日才来的,许多曲目都不会,东家看她可怜,便也用了?。”
林瑜“哦”了?声,没再去看那两个人影如何?。
她与顾青川在雅间用完饭,走下楼梯,戏台上悠悠扬扬的琴声忽止,换做了?两声尖叫,底下人声喧哗起来。
林瑜望下去时,戏台上的纱幕已被扯落。
“芸娘请列为看官评评理,我在这家戏楼跳了?一月的舞,原本说好了?二两的月银。前几日他们的戏台子要搭高,害我摔伤了?腿,十余日不能动弹,只请大夫的银子便去了?六钱。他们不请大夫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连我的月钱都不肯给!”
哭诉的女子盘着妇人发?髻,上身一件白绫小衫,鹦哥绿的裙儿,打眼望去该是干净出挑的打扮,此刻她却是抱着一把砍刀,跪伏在地?,哭得?涕泗横流,体面全无。
“这几个杀千刀的短命鬼,台子不搭好就骗人上去!老娘如今摔了?腿,连该得?的月银都得?不到!”
几个穿着短打的小厮拿着粗棍赶了?过来,将她围住,“你这泼妇!分明?只来半月,前儿个还砸了?东家的场子,肯给你一两银子已是东家心善,休要胡搅蛮缠,再吵闹下去,现在就捆了?你去见官!”
那妇人惊慌失措,提着砍刀四处挥舞,一时竟无人能近她的身。
林瑜停了?步,仰面去看顾青川,他全无反应,似乎并不在意此事。不远处的许裘也只是靠在扶手,默默看底下热闹。
你这样的坏脾性(已更新……
戏楼里都是些白面小厮,寻常只跑腿送茶,缠斗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铿锵一声,芸娘手中的砍刀被拍落,哀嚎着瘫软在地。
当即上前两人,一左一右提起她的胳膊,芸娘挣扎不出,像是待宰的牲畜一般,被他们?拖去楼外。
“有一两就不错了,闹什么呢。”
“作孽哟,芸娘原先也是个体面人,现在落到了这步田地……”
看客唏嘘几句,又被戏台上的琵琶曲引走了注意。
林瑜怔神片刻,提起裙摆,快步下了楼梯。
许裘才要跟上,忽然听到男人的沉声,“不必拦她。”
顾青川垂眼,那道青绿的身影已经行至堂中,她走的急,发髻上的流苏轻轻晃动,临近过道的时候止步,绕到堂柱后拾起了一只绣鞋。
林瑜走出戏楼,芸娘已被赶到街对面,她盘腿坐在地上,脱了一只袜,正?抱着那只光脚查看伤势,口中还在絮絮骂着直娘贼,腌臜货此类脏话。
林瑜在她身侧放下那只绣鞋,瞥见芸娘脚底的血迹,自袖中拿出手帕,放在了绣鞋上。
芸娘抬起头,见这女子?衣裳料子?是上好的蜀锦,发髻上簪钗玉饰,无不齐全?。她目力极佳,一眼认出这是之前下马车时,边上跟了众多府卫的贵人。
芸娘顿时眼前一亮,恍如见了救星一般,急急拉住她的裙角。
“夫人,夫人,求你给我评评理?。”
林瑜顿步,回身看她,“娘子?找错了人,我无法替你评理?。”
仅一面之缘,她自身尚且难过,又如何去插手一件不知?前因的事?情。
“若有冤屈,不如写封状纸去报官。南京富庶之地,人稠物穰,总要依律法行事?。”
芸娘理?好自己?凌乱的衣襟,起了身,认真朝她施礼,“多谢夫人指点。”
她面上泪痕未干,又哑嗓问?道:“敢问?夫人家?住何处?您今日屈尊替芸娘拾鞋,又赠香帕,芸娘感激不尽,恳请改日登门致谢。”
林瑜不知?如何回答,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靠近,她索性不说了。碧青裙摆轻旋,回了顾青川身侧。
顾青川:“该回去了。”
林瑜点点头,对他笑了一下。这人不问?,她也省得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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