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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仍是默不吭声,并没有反对的样子,谢让便扶着她手肘让她站稳,自己背对她蹲下,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背起她下山。
瘦弱的少女没多少分量,背起来很轻,然而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积雪路滑,谢让循着来时的脚印,背着她走得就慢了一些。
一路无言,少女一直不声不响的,谢让也不知道能跟她说什么,再说她病恹恹的样子,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翻过山梁,谢让找了一个背风处把人放下,他清理掉一片积雪,让她坐在地面的落叶枯草上,自己也坐下来歇息。
叶家姑娘微闭着双目,靠着身后的山石休息。她披散的头发很长,此刻坐在地上,发梢便一直垂到地上,乌黑的发丝衬着白雪,颜色格外分明。
她在生病,没有梳头束发也很正常,只是谢让背着她,山风一吹,那发丝就拂到他脸上,痒痒的遮挡视线。
谢让欲言又止,按说两人才初次见面,多有冒昧……可她是病人,事有从权,眼下似乎也顾不得讲究那么多了。
他斟酌片刻,从身上掏出一块宝蓝色的帕子,道了一声:“叶姑娘,唐突了,我帮你把头发束一下可好?”
少女睁开眼睛看了看他,没点头,可也没有反对的表示。
谢让便走到她身后,把她那一头柔软的长发稍稍拢到一起,在脑后用帕子松松地束起来,随手把发梢沾上的雪弄干净。
少女的一张脸这才显露出来,素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眉目秀致,五官玲珑,面容清丽脱俗,竟令人一眼惊艳。
谢让不禁微微一怔,他这位未婚妻,竟生得如此美貌。
只是……他心下微叹,这般世道,他倒是宁愿她长得平庸一些。
山上太冷,谢让不敢多耽搁,一路稍稍歇息两次,背着人尽快下山。在山下找到等候许久的周元明,上了驴车,调头便往一早来时的镇子赶。
天色早已过午,他想早一些赶到镇上投宿,也好来得及给她请个郎中。
谢让刚坐上车辕,周元明抢过鞭子:“我来赶车,表哥你进去吧。”
“我来赶吧,外头冷。”谢让道。
“我来我来。”周元明挤挤眼睛,凑近他小声道,“你让我进去,让我就跟叶姑娘两人呆在里头?我可不敢。你快进去陪她吧。对了,汤婆子里我刚灌了热水,刚才在村里讨的,你们先凑合吃点儿干粮。”
谢让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不禁好笑,也没再坚持,把车上的蓑衣递给周元明,自己掀开车帘钻了进去。
车厢里为了保暖,铺着厚厚的蒲草垫子,挂着厚实的门帘,放下帘子里边光线就十分阴暗了,少女的身形模糊一团,靠坐在车壁上。
车厢里地方狭小,谢让进去后便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熟练地摸到一个靠枕放在垫子上。
“叶姑娘,路途遥远,你病体要紧,不妨躺一下舒服。”
没动,没反应。
谢让心中叹气,决定等到前边市镇赶紧去给她找郎中。
不过他总觉得,这女子不像是老尼姑说的“神志不清”,脸上虽然不见多余的表情,始终安静沉默,看起来发呆的样子,可她那双眼睛却并不显得呆滞,眸光清亮,视线微冷,总让他感觉那目光中隐隐带着某种审视和戒备。
大约是他多想了。
谢让不再言语,拿出干粮,打开掏出几张薄薄的面饼,隔着包饼的荷叶贴在汤婆子上。没多会儿面饼就温热软和了,谢让把一张饼卷到一起,递给沉默的少女。
“叶姑娘,早过了午饭时候了,路途仓促,你将就吃一些吧。”
他把饼塞到她手中,倒了半杯热水给她,又把汤婆子塞到她怀里,自己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表哥,”周元明扭头看他,“你怎么出来了?”
“你吃了吗?”谢让问。
周元明说吃过了,谢让不再管他,自己把两张饼卷到一起吃起来。
“表哥,”周元明凑过来,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叶家姑娘这是生的什么病啊,要不要紧?”
谢让只说是因为受了惊吓,吩咐周元明赶车快些,到了前边镇子先去找家医馆。
“叶姑娘生的好看,病中都这么好看。”周元明说,“比崔姑娘、孙家姑娘都好看。”
“关人家崔姑娘和孙家姑娘什么事情!”
谢让告诫地瞟了周元明一眼,吃完饼子,从怀中掏出两张庚帖,仔细看了一遍。
两张庚帖都已经陈旧了,一张是老尼姑刚才给他的,写着谢让的生辰八字,正是当初定亲时谢家给叶家的男命庚帖。另一张则是女命庚帖,当初女方给谢家的,上边写着“叶琬儿”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一个时辰后,驴车在医馆门口停下。谢让掀开帘子一看,少女抱着汤婆子,侧身躺在垫子上,姿势有些随性。
谢让一掀帘子,光线涌入,少女翻身坐了起来。
“叶姑娘,我们到医馆了,下来让郎中给你看看吧。”
谢让背着她进去,郎中把了半天脉,捏着胡子说了一番“羸弱之症,气血两虚”云云。
谢让道:“她之前受了极大的惊吓,人有些恍惚不清醒,喜欢发呆,一直也不肯说话。”
“脉象倒不像失魂症。”郎中两根手指搭着脉说,“只是这女子身子骨也太弱了,须得慢慢调补。我先给她开两贴安神的药吃吃看吧,你若是怀疑她吓掉了魂,那得去找道士、巫婆收惊,我是郎中,可不会驱邪收魂那一套。”
拿了方子,谢让赶紧叫周元明去抓药,自己牵着驴车先去找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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