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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开她,狠狠地向门框那里撞去!“咚!”一声巨大的撞击声让他们二人忙醒了神,酒意全消,如同冷水浇头,刺骨地冰凉。
冷瞳很快地失去了意识,只感觉到有什麽温热目黏腻的液体从自己的额处径直流向脖子,像细蛇缓缓爬过一样,她的身体抖了一下。
恍惚间听到赵姮惊慌失措的语气:“天啊!她寻死!现在…现在怎麽办”
冷越缓缓地走上前,探了探她的鼻息,放下手的那瞬间又诡异地笑起来,接着是他极冷的声音:“死了…那可不能白死。”
她低低地呓语:“兄长…”
赵姮马上反应过来,叫道:“她还有气!”“那不正好!”冷越将她打横抱起来:“去!拿架担子车来!”
冷瞳尽力地睁开眼睛,她要仔细地看看,这是不是她的兄长,那个为了偷一个馒头给她裹腹而差点被打死的兄长…你怎麽就变了…为什麽呢…
冷瞳听到车辘滚动的声音,下一瞬被平放在冰凉的木板上,禾草硬硬的,硌着她的肌肤,抵不过心疼,她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那片乌漆的夜空。
风开始狂乱,宽长的衣袖被风吹起来,在她的脸上不住地滑过,有人在她旁边极粗重地喘气,偶尔有星火亮起来,出门的行人见状登时脚下一软,但又按捺不住好奇地跟上来。
她依稀是能看见的,冷越目光中那份藏不起来的兴奋与期待,没有半分伤心,似乎连装都不愿装了。
灯火从某个方向烘出,闪到她还算澄明的眼睛,但她闭不上,灵魂似已从这副多苦多难的躯壳剥离,轻了许多。
“大晚上的,你推个尸体到我家门口干什麽!晦气不晦气!”她听见有人这麽说。
冷越倒是一副气急的模样:“什麽你再说一遍!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妹妹羞愤寻死!如今去了!你倒还说她晦气!”他恸哭起来:“哎哟!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妹妹!”
“瞎说什麽!”
有人更叫尖厉地反驳起来:“我怎麽害死你了你妹妹!你瞧瞧她这副死状,难道不是你们自己杀了来讹我们!我跟你说,我们李家上头可是有人罩着的,还没有人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火光越来越亮,把李家门前照得亮如白昼,嘈杂的议论声充斥在冷瞳的耳朵边,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那马戏团任人观赏的猴子,死也不放过她麽每个人的脸或惊或恐,有的是同情,悲悯…
“谁不知道赵氏天天打骂这小姑娘,我看呀就是让赵氏活活打死的!现在还有脸来找李家要钱,呸!真叫不要脸!”年轻的小夥子声音更是洪亮,喊得在场的人都能听见:“快!有人去报官吗”
赵姮不淡定了,忙斥驳:“我平日里是有打骂她,但是是她自己犯错,我是严厉了点但我为何要害她性命,我还指望她的彩礼钱,说我打死她,这岂非是没道理!瞳儿她是怎样的孩子你们也都知道,知道李氏公子不愿意娶她,她就羞怯呀,我们是劝也劝不住,趁我们不注意,就自己撞门框自尽了,我再恶毒,也不会真叫她失了性命,各位乡里可不要冤枉了我!”
有人上前查看了伤口,发现的确是自撞门框而导致的伤口,赵氏松了口气,但抵不过有人眼尖:“快看!她手上那些不是新添的伤,全身上下竟没一块好皮!我看分别是受不住你们的虐待才去寻死的!”
“胡说!反正今天李家不给个交待我们是不会走的!”冷越厉声,怒目而视刚才说话的两个小夥子。
李氏那边出来了人,走到冷越身边,轻轻言语:“我们老爷叫您进去说,这儿人多,他不大想把事情闹大,还希望你乖乖配合。”
“那敢情好,我也只为我妹妹讨个公道!”冷越回了句,理直气壮,仿若他是天底下最疼爱妹妹的人。
冷瞳被他们推进了李家的院子,关上了大门,隔绝掉她所有的希望。
外头一开始还有喧闹,後来渐渐湮灭,再次归于了平静,只有风雪刮过,树枝被折断而发出的脆响。
进来的守侍边走边自语:“看!又给他们领到了银钱,这些人真是精…”
“嗐!又不是你的家钱,瞎心疼什麽!而且里头那两位才更是贪厌,头一次听说用妹妹来讹钱的,不过李家是大户,比起银钱,人家更重体面,况且,你以为闹到官府那,李家就少得了使钱麽还不是一样!所以说,这世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老爷平日里也不是什麽好角色,也没必要心疼。”
他们的议论声她听得这麽清楚。
然而不如冷越所料想的,他与赵氏还没有进门就被人扑倒在地,连捅数十刀!惨叫声不绝于耳,院里头的人见怪不怪,俱是低垂着头,犹如死人一般。什麽温热的东西溅起来,比她脸上的还要滚烫…
声音很快平息,甚至是平静,鞋履踏过粗糙的响声,那是踩在干燥的积雪上发出的声响,很像戏台里演的搓步。低哑沉闷的声音变成冰冷刺骨的话语:“把这些人处理了,记得要处理干净!”
阴影里的男人掏出一枚铜板丢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侍守捡起来,连比带划地保证:“放心了,老爷,必答您处理得干干净净,咱们郢城就没有这户人家!”
冷瞳动弹不得,身上有什麽重物直直地压在她身上,彻底地让她喘不过气,她在烛火陡然亮起来的那刻,看见的是一张被刀捅烂的脸,滴落下来的血窝在她的眼角处,让她的眼睛又酸又疼。
一股冷意直窜上心头,接着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里,隐隐作痛,抽脱不得。她是死了,但尚有半分的灵魂,她发现老天竟连一个痛快的死法都不能给她,她有点後悔了。
为什麽要死。
活着,怎麽着都好。
“啊…啊…”
死寂的路途里她仍然在哆嗦,吓得守侍也抖了一下。
他在一堆尸体旁开始自言自语:“又不是我害的!冤有头债有主,安心地走罢,重新投胎,人活得辛苦,重新投到富贵人家又有什麽不好!你说…对吧…都是苦命的人,都没办法,谁叫他是老爷,我们是贱民,生来就要受他们的磋磨,生来就要伺候人!你们可别找我的不痛快,拜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钻入鼻腔,守侍狠呼了一口:“什麽今世前世不痛快,都要统统丢在这儿,好好投胎罢!”
担车倾倒,她先压在了其中一具尸体上,随後滚在了一边,车辘声渐远,又是一阵死寂。
她长长地喘了口气,带血而模糊的视线中除了尸体还是尸体,她能触到手的是一具裸体女尸,只是面容绝美,似乎天下女人的容颜加起来也不及她半分,她身上仅盖着的破布早已辨不清原色,散着陈旧的油腥气,天下撒银一般地飘着雪屑,身体已经越来越僵,那半分灵魂终于开始剥离。
她发抖,她害怕,她信什麽投胎,蠢人才信!也不知躺了多久,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晨光,卷起了东边的云层,像是被人为地撕开了一条裂缝,美,美极了!
无论从前多麽想死,此刻都化为求生的意志,她眼窝的那滴血珠终于落下来,砸到泥土上。
恍惚之中,有道绝美的声音在天际泛起:“你不甘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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