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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
不过曾经轻视过她的人现在都该感到害怕,现在的独孤氏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掌执着天下。
若她不是凌乔的仇敌,或许她会衷心地去道一声恭贺。
冬日午後,仍是一片荒冷萧寂,连飞寻而过的乌鸦都是在掠过皇城之时急急地拍打翅膀飞走,只给风雪留下它孤寞的残影。
卫兖走在凌乔的前面,始终没有回头,凌乔似乎因为死过的原因,肤色愈加苍白,确实如同卫兖所说的那样,像只半鬼…
引路的宫人肩头松垮,目光呆滞,枯瘦的身体走不稳路似的,歪歪斜斜,两手缩在衣袖里,肩背都是佝伏着,形成一个不大好看的丶僵硬的弧度,但面对卫兖和凌乔时又不得不强扯出微笑——像是快死去的人回光返照。
简穆太後独孤氏的身边坐在凌乔再也熟悉不过的男人,比较起宝元二十六年冬天的他,似乎更死气沉沉的。
眼睛仍是骨碌碌地在转,身上穿的比皇帝还要隆重,谁能知道前皇城司指挥使会是这麽个人,会是个太监。
过了这麽多年,沈南齐的文人风骨已经彻底地被埋没在紫禁城之下了,情绪也连同万千冤死的枯骨一起被白皎的玉雪洗涮地干干净净,不见到一丝踪影。
凌乔收回了视线,不大熟练地行礼,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凌乔是指甲嵌入了掌心的…
太後没有叫她起来,而是撇过脸去看卫兖,灯烛映着她微亮的眼眸,忽闪忽亮:“央莽,近日可是办差辛苦,为何本宫见你都消瘦了”
卫兖擡头看了自己的师傅一眼,见他并无不满才斟酌着道:“劳太後娘娘挂心,琐事是多起来,但应付得过来,等先帝陛下的丧期一过,便可闲下来了。”
凌乔用馀光瞥过去,发现卫兖那从来没有弯下去的背此刻已经不再平直,似乎连声音都不大平静,隐隐地能听出来,里面藏着些许惧意。
凌乔为此感到不可思议…
“那便好,”独孤氏微微一笑,“来人,赐坐!”宫人立刻擡上来一只檀木板椅,正正方方地放在太後面前,随後拱手退下。
卫兖没说什麽,在太後和沈南齐打量的目光中缓缓坐下,他这会儿才擡起眸子来看凌乔。
凌乔乖静地垂首伏在地上,暖光燎出红色狐氅上金色的浮影,少女的眸中没有半点害怕,只有好奇和探究。
“凌氏,最近京中风言风语传得多,你可知晓”太後的目光从卫兖那处收回来,望向凌乔时便明显带上了鄙夷之意,连说话的语速都染上几分怒意。
凌乔安静了一会儿,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想过怎麽回答,但若是真的要消得太後的气,那还是前几分钟想的话术好——
“太後娘娘…臣妇自知无颜再活在这世上,也不配做使君大人的夫人…只是…只是臣妇也委屈啊,历尽千辛万苦地逃回来,使君大人没有一句的关心,反倒想要休弃臣妇,太後娘娘说他多无情!被贼人掳走是臣妇的错吗臣妇何尝想如此…现下使者若是弃了臣妇…臣妇当真是没脸见人!”
太後面色缓和了许多,她转头对卫兖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过…”她低低地清了清嗓子:“你还是要想办法止住京中流言,凌氏的面子也不能不给,好歹也是三朝元老的大族,失了他们的支持,你没好处。”
卫兖幽深地看了凌乔一眼,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知道。”
“说起来,你们的姻缘还是先帝爷赐下的,凌氏你该去拜拜,况且,此次你有命逃回来,也许是先帝爷在庇佑,奉点香火感激是你的本分。”
太後目不转睛地盯了凌乔一会儿,眸子微动地回过神来才说了这麽一句。
凌乔眼见宫女都上来了——
这哪里有给她反驳的馀地,分明是不去也得去!
凌乔皱了皱眉,其实给皇帝上香哪有那麽简单,先要斋戒三日,焚香沐浴换上衾服,在灵棺前抄写十遍佛经,再跪满三天才能亲手奉上一支香!
凌乔被宫女扶下去,走的时候她发现太後原本肃穆的目光化成了诡异的微笑。
“啊!”
凌乔被宫女强制按在一只蒲垫上,正面是一只黑色金漆的巨大棺椁,笔力遒劲地刻着一个巨大的“奠”字。
四周的房梁上挂系缠绕着粗长的白绫,再向上看去——
是一几供台,正上方挂着孝庾帝的画像,威严肃穆,九州之尊贵。
因为是小殓以後,现在哭丧并不合适,更多的是默哀。
宫女们退回侧边跪着,连蒲垫都没有,素白的长衫现在是宫人统一的服饰,衬得她们也如鬼魅似的——紫禁城所有的生机与活力都在皇帝咽气的时候跟着去了,只剩茍延残喘的封建体统。
——复城。
为聘在谢寂面前停住了步子,翻身从马上下来,从怀中掏出麦饼,咕哝道:“府君,吃点东西吧,这样身体吃不消。”见他不接,为聘勉强把脸色收了收,掏出一封信来,“老爷来了信,说後几日就是他的生辰,叫您一定要回去。”
谢寂冷嗤一声,馀光瞥到那封信,擡手便扔了:“他也配做我的父亲,试问天地下哪有他这样的父亲!”
大约是被平日里谢寂温文尔雅的样子骗到了,为聘这会儿被谢寂暴怒的模样给吓到怔在了原地,哆嗦着:“府…府君…”
冷风刮过,谢寂被吹得眯了眯眼,远方的山顶露出极美的斜阳,似要吐出云雾,日光已悄悄爬上了他的蟒靴,谢寂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好,他说要过生辰…我这个当儿子的也理由去祝贺…”
斜阳从远蕴出的光亮极其浅淡,似乎暖不了他半分,他的神色已经染上几分狠戾,但在他笑的那刻又依旧清雅透骨,一派君子端庄的模样。
“这边的几支匪患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为聘偷觑了谢寂一眼,眉头微蹙“只是并没有发现馀南王旧部的人…”
“派人守着复城,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说罢,他慢条斯理地擡脚上了第一个石阶,往下望去是一览无遗的复城。
在边上看着的为聘叹了口气,返身上马,飞快地奔下了山…
“侯爷这回生辰撞上圣人的日子,按官爵守制,咱们还好,就叫寂儿回来聚聚,也算不得违制,也是不知他肯不肯回来…”昏暗的烛灯下炎氏还在做着绣活,整个身子窝在暖榻上,头上一抹红宝石抹额,雍华异常,“哎,估计寂儿还在生我的气…”
“有什麽可生气的!他生母没福气,赖到你头上”侧边的华服男子见不得炎氏委委屈屈的模样,语气烦躁不堪:“他爱回不回,这个不孝顺的东西!”
炎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哪有做父亲的不关心自己的儿子日後你在他面前可别这麽火炮仗儿似的,小心以寂儿厌了你,以後还真不回来了…”
“他敢!”他厉声地打断了炎氏的话,“我是他老子,他若真敢如此,我定打断他的腿!”
“你?你怎麽打得了,寂儿与章儿心性可不一样,寂儿心里都是事,算计的事情多,你可不是他的对手,一句话说出来你就没办法下手!”炎氏停下手中的活计,将手炉从榻上拿起捂在怀里,“哎!对了,中书监大人的次女不是到了年龄,若是寂儿回来了,顺带让他们相看吧,寂儿年纪也不小,该成家了”。
谢书添扫了炎氏一眼,抖了抖衣袖,面色不豫:“你又不是不知寂儿那性子,他若是知我插手他的婚事,恐怕更气我,再说了,中书监次女…她的品性不好,况且又与崔氏有远亲的关系,这不是把寂儿又往崔家那边推…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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