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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我说了我不吃你是听不懂人话吗!」阴嫚打翻了宫人端着的碗。
宫人被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认错,瑟瑟发抖的样子同那一日的小内侍如出一辙。
阴嫚在这一瞬恍惚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在干什麽?她不过是在做她分内的事情,我为什麽要把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难道只是因为她身份低微无法反抗我,所以我就能随意地向她发火吗?
阴嫚踉跄几步撞倒了铜镜,她下意识地去扶镜子,却在看到镜中的自己後感到了毛骨悚然。
镜子里的小姑娘头戴金篦,颈戴玛瑙珠串,身着金丝凤纹朱色袍,彩绣辉煌,恍若仙童,可偏偏不像她自己。明明只有几天的时间,我竟然……
恐惧又一次降临,让人瑟瑟发抖起来。她好似疯了一般地将自己身上的金银玉器丢在地上,拼尽全力地脱下锦缎华服。
宫人被阴嫚的疯狂吓到了,惊恐地看向她。
阴嫚却是笑了,对,对,就是这样,害怕我,说我疯了,把我丢出王宫。我宁可当母亲陵寝外的一滩烂泥,也不要被这座冰冷无情的王宫吞噬,变成一只面目可憎的怪物!
放肆的大笑是灵魂绝望的挣扎,无人能听懂这是发自内心的哀鸣。
她扬起头看向屋顶想着,母亲很抱歉,我终究是没有办法适应这里的生活。我大概很快就能见到你吧……
阴嫚脱了力,向後倒去,仿佛这样才能回归母亲的怀抱。
「欢儿!」扶苏一把抱住了阴嫚,紧张地看着她。
阴嫚嗤笑,惺惺作态,给谁看?她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虚伪的兄长。
扶苏将她抱回了床上,对着惊魂未定的宫人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你先退下吧。」
宫人退去後,屋子里落针可闻,只有一片狼藉能证明刚刚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阴嫚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扶苏坐在床榻边上,劝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发脾气也是要分时间场合的。你再这样下去不是身体支撑不住,就是引得父王勃然大怒,到那个时候你又该怎麽办?」
见阴嫚充耳不闻,他叹了口气:「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要想想母亲。若是母亲知道了你的近况,她会难过的。你舍得让她难过吗?」
「你有什麽资格提母亲」阴嫚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兽,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掀起滔天巨浪,「最让她伤心的人就是你!你知不知道母亲有多挂念你,可你呢?她走了,你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为她流!」
阴嫚一把握住扶苏的手腕,却在触碰到对方濡湿的衣袖时愣住了。她抬起头看向扶苏,那人还是笑得那样温柔,可是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到他那泛红的眼角。
「母亲已经回到了大司命的身边,享受无边的宁静。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何必哭泣呢?」扶苏用空下的手替阴嫚擦了擦未乾的泪迹。
骗子,如果你真的是这样认为,那衣袖上的泪迹又是从何而来?阴嫚看向眼前只有十几岁的少年。但神奇的是,就是这不起眼的泪迹让她无处安放的灵魂找到了栖息之地,被强行带到陌生地方的躁动不安也在慢慢消减。
扶苏见她情绪稳定,打来了一盆乾净的水给她擦脸。
「我不喜欢这些衣服,也不喜欢这些首饰,更讨厌这里的人事物。」她哀求地看向兄长,「就不能放任我在栎阳宫自生自灭吗?」
扶苏为阴嫚挽发的手顿了顿,良久後才继续给她盘发:「三年前,我也是这样跟父王说的。结果,我被父王禁足一个月。」
「为什麽?」她明知故问。
「母亲说,这是身为嬴秦子孙的命。躲不开,逃不掉,只能认命。」兄长将玛瑙珠串戴在她的脖子上,一条无形的锁链圈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压抑痛苦随之而来,将她拉入冰冷的深渊。
灯光昏暗,明明晃晃间,来来往往的人也有了残影。
韩信站在病榻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阴嫚。
「大将军。」把脉的医师松开了手,一脸忧色地说道,「公主曾身受重伤,九死一生才堪堪捡回一条命。但到底是伤了根基,寿元定有折损。本应在馀下的时光中好生休养,可公主随军奔波,寿数一损再损,恐怕……」
医师的欲言又止,令韩信的心坠入谷底。他原以为公主只是身体虚弱,却不想竟是这样。他看向阴嫚心中苦涩,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韩信拉住阴嫚的手,那冰冷的温度令他胆战心惊。无论使出怎样的办法,他都没办法让公主的身体回暖,绝望笼罩了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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