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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涂欢教这麽多年的教主,江湖天下事,馀水月知道得不少。起码能替自己换来一个薄葬。
不必担心死後尸体被野兽啃食。
大夫的表情就是一脸“这女人没救了,准备摆丧吧”,白衣男人神色未动,做了个手势,应是让人领着大夫去抓药。
不用大夫说,馀水月也知道,自己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儿了。
男人每天都会来屋中,问她一些关于山贼和西城的事情。
馀水月都要死的人了,懒得去想他是谁,为了什麽来西城,总之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男人救她,就是为了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礼尚往来。
但他从来没有问过馀水月为何会在荒山野岭,又为何成了这副鬼样子。
馀水月当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一个脸色苍白,一个形如枯槁,气氛却格外的和谐。
可能知道她要死了,白衣男子对她少了几分戒心。
他经常会坐在她房中沉思,一坐就是一下午,馀水月大多数时间昏睡,偶尔清醒,跟他说两句话。
倒是品出了一丝悠然静好。
她心中感叹,人要死了,就算是她,心里也会有些软塌塌的,不利落。
有一日,馀水月又开始呕血,她已经习惯了,拿起手帕擦了擦嘴,随口叹道:“嘴里没味道,想吃点甜的。”
茶桌前坐着的男人没说什麽,下午她房里就被送来了一盅甜羹和一包桃花饼。
从那往後的每一天,一直到馀水月咽气。
她房中日日都会被送来这些甜兮兮的吃食。
馀水月吃着甜羹,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男人的脸。男人似乎有些水土不服,惨白的脸上挂着淡青色的黑眼圈,看起来十分疲累。
瞧着这张芙蓉面,馀水月心想,若是有下辈子,她也可以学一学田螺姑娘。
男人大约是身居高位,所以举手投足间总是拿着点范儿,看人的时候不会直接看向你的眼睛,先是漫不经心的耸拉一下眼皮,再慢慢的擡起视线。
他不经意的转身时,官服上绣着的那只虎头独角的神兽正对上了馀水月的眼。
狰狞的神兽在背光处闪着邪魔般的艳色,一双圆目微阖。
无怒意,无慈悲。
馀水月望着这只长相不讨喜的神兽,无力的擡起两根手指,全当跟它打个招呼。
男人提步向外走,衣服上的阴翳向下滑,刚好遮住神兽的身子,就像神兽害羞般,退到了暗影中。
馀水月扯出来了一个无声的笑。
谛听,谏皇司。
……
馀水月走的那天天气很好,是梅雨季节少有的好天气。
她走的非常安详。
那日她忽然精神状态特别好,慢悠悠的从床铺上支起身子。
从微敞的门缝中向外望,看到了阳光,绿草,还有听到小厮报信,紧忙赶来的男人。
馀水月用视线描绘了一下他的眉眼,淡淡啓唇道:谢谢。
馀水月之前跟孙辉鄞说的并不是谎话,她确实不沾染朝廷事,但有些人她还是听闻过的。
比如说克死了两任妻子,还热衷于“大义灭亲”的柳白昭。
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就是这麽回事。
这麽俊美的恩公,她若有来生,一定得好好报答他。
所以馀水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十分诧异的。
她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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