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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仲夏的到来,谢宜瑶的烦心事也多了起来。
譬如昨日她亲临朝堂,就有臣子和她提了婚姻以及子嗣的事。不过归其根本,还是储君的问题。
谢宜瑶看这些大臣们的意思不是真的想督促她“成家”,而是更倾向于是想要在宗室里挑一个合适的男子来接替她。如今朝中有不少巴不得她早日退位的的官吏,在他们眼中,任何一个宗室男子都比她更有做皇帝的法理性。
其实在接班人这个问题上,谢宜瑶早和沈蕴芳讨论过了,总结出上中下三策。上策,谢宜瑶若是能有亲生的孩子是,且无论是女是男,势必要随她姓谢,不然不仅这群臣子是不认的,谢宜瑶本人也不乐意。中策,即是过继一个孩子到她名下,以嗣子的身份承袭皇位。下策,便是如同那群大臣们所想的那样,在谢家里找个年龄合适的男子做储君,甚至要她提前退位。
谢宜瑶要是将上策和中策——尤其是前者——在毫无铺垫的情况下直接地提出来,那群大臣肯定是极力反对的。
所以她装作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认真地回道:“这件事不太急,朕还年轻着呢。”
又含笑道:“诸卿何必太过操心,守器大事朕当然会慎重考量的。”
储君之事被谢宜瑶就这样简单地应付过去了,但大臣们仍然没有放过“成婚”这个问题。谢宜瑶被说得烦了,干脆说:“俗话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朕若成婚,可不就乱了这道理?还是说诸位想朕让步呢?”
谢宜瑶直接把话这样难听地说出来,又扯出了大臣们最在意的纲常,他们一时间也无言了。
这事也暂且揭过,然而谢宜瑶知道他们不会只提一次就善罢甘休的,以后还有得周旋,因此依然烦心。
其实谢宜瑶也不是完全是在诓大臣,她是真的不打算成婚,这样可避免“外戚”的隐患。更何况……
“陛下若是觉得闷,不如取一些冰来。”
谢宜瑶揉了揉眉心,望向说这话的人——裴贺,他现在没有任务在身的时候都会在宫中。
想来裴贺多半是看谢宜瑶面色不虞,误以为她是被这暑热所困,才说了这样的话。
“不必了,”谢宜瑶拒绝了裴贺的提议,“从乐游苑搬一次冰到这,不知要费多少人力。而且朕觉得殿内还算凉快,嘉言觉得热了?”
“那倒没有,”裴贺否认道,又问,“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有个能善解己意的人在身边,确实也挺舒心,谢宜瑶这样想着,便把这几天在朝堂上受的气都给倾吐了出来。
“他们那个语气,朕真是一想起来就觉来气!”就仿佛是在说,玩够了的话就回到该呆的地方去吧。“偏偏朕现在没空理会他们,否则……”谢宜瑶分得清轻重缓急,眼下还有许多事未定,她还需要这群旧人,不适合动手。
裴贺素来不太会安慰人的情绪,所以他只是试着说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能让陛下获益,与高门缔结关系也无妨。”
谢宜瑶知道裴贺只是提议,并不是要逼着她做什么,但她还是感到有些不悦。她挑挑眉,暂且没将心中的不满和一丝疑虑表现出来,解释道:“朕需要的是能以身犯险的共犯,而那些士族的最大目标就是保全门户,怎么可能甘愿冒着身家性命在明面上同朕站在一起?而夫家如果不能提供助力,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只会是阻碍。”
谢宜瑶先前与王均离婚后没有再婚,也是出于这方面考虑,她重活后一直没有精力投身于情爱反倒是其次。
裴贺闻言低眉道:“是我唐突了。”
这人情绪不太对,可谢宜瑶的直觉告诉她,现在追问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要她反过来去安慰裴贺也是没可能的,于是她直接生硬地换了个话题:“最近京城还算安稳,其他人也干得不错,朕想着你也不必日日都往外跑。如今飞鸢和怀香各有各的事要做,灵鹊管着朕殿中诸多事务也够忙碌了,所以难免会有疏忽。”
谢宜瑶没把话说尽,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她将最关键的部分交给了裴贺。
裴贺想起当年开始为谢宜瑶做事的那段时间里,她常和他说会用他所长,不致明珠暗投。那个时候他以为她是打算要将他引入官场,或是替她处理案牍,亦或是出谋划策……种种猜想最终都落了空,他成了谢宜瑶在暗中的一把刀。
这条路裴贺走得也不是很顺利,好在他从未办砸过什么事,时至今日他相信自己仍然是谢宜瑶最好用的一把刀。
裴贺向来认为在谢宜瑶眼中,自己和灵鹊、飞鸢和沈蕴芳其实是不一样的。刀用钝了,随时可以更换,自己还能留在这里,当然是因为还有价值。直到方才,他从谢宜口中听见了共犯这个词。
裴贺没多斟酌便脱口道:“陛下是想让我常在宫中服侍吗?”
“以你的意见为准。”
谢宜瑶眨眨眼,看上去似乎很好说话。裴贺却知道绝非如此,她是在命令,他没有别的选择。就像先前的欲言又止,也只是把开口请求的责任放在了他的身上。
谢宜瑶是个公私分明的人,裴贺自认处在私的一边。他心知肚明自己不会在百官的体系中有一个位置的,和什么顾确萧弦不一样,就连黄玄也……可是他也知道,这并不意味着谢宜瑶会为了私而舍弃公。
如今谢宜瑶想要监察京城和地方的百官能名
正言顺地做,确实是不大用得上裴贺这群人了。而宫中,即使有许多保护着她的力量,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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