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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盒子缓缓盖上:「你们自然无需计较,但这是我母亲遗物,我自然得计较。」
第17章快三个月了,到现在你才……
「没钱?」我盯着堂下站得直挺挺的田诠,「快三个月了,到现在你才跟本宫说没钱?田租田租算不清,市租市租分不清!五王蠢蠢欲动,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扑上来咬我们一口,你倒好,在这节骨眼儿山刚跟本宫说没钱?!治粟内史给你当着难道只是挂个好看?」
「殿下息怒。」田诠倒像是个没事人,仿佛这不是他的活一般,「实在是因为前朝连年改革,加之长城修建丶江南通渠丶旱涝赈灾等重大事宜,朝廷去年支出已超预算,今年年初定下的预算,有些要填补去年的超额。五原县的长城虽已修建完成,但与定襄城墙相去仍有五百里,这笔钱先帝在时便已允准年年拨款。
「湘水洞庭近年时常涝灾,下游百姓怨声载道,长沙丶武陵丶零陵等地已领民修渠三年有馀,若如今停款无疑是半途而废前功尽弃。这两桩工程已将今年预算的大头拿去一半,馀下金钱还要在各郡县修建常平仓,加之朝中官员俸禄丶未央宫殿修缮丶戍边抚军民等支出,若要出征讨伐五王……恐寅吃卯粮,难以长久。」
一个不学无术连算数都算不灵清的人如今倒是能侃侃而谈,什麽更赋徭役丶田租纳税丶修城凿渠竟都能说上来。要是无人指点,我还真不信了。
我甩开奏疏,往凭几上一靠,笑道:「田内史如今倒是对我朝政事了如指掌了啊,可真是难得。」场面话我都懒得讲。
田诠仿佛没听出来我在骂他,还腆颜道:「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分内之事?」我气笑了,「如何帮朝廷挣钱才是你的分内事!你看看你如今说的,说这里要花钱,那里也要花钱,那我问你,田租丶算赋丶更赋丶算缗,前朝甚至还有盐铁税丶渔税丶车马税,你们又掌管朝廷均输丶平准丶漕运经营。齐国建国近百馀年,强盛至此,钱都放在你们那儿,如今你竟反过来告诉我没钱?还寅吃卯粮……真真是好笑,想曾祖北击阿勒奴禺戎,南征羌须栗越,都未曾有过这般笑话!」
田诠面不改色,竟还有脸不卑不亢:「明帝南征北战,所费不赀,一度致国库空虚,无奈重税重赋,所用军饷皆取之於民,且卖官鬻爵,将盐铁丶酒品丶渔船车马等都收归朝廷经营,致使百姓无利可谋,无钱可交,苦不堪言。明帝征战四方,安定四海,展我大齐赫赫威名,然其敛财之功利实不可效仿!微臣知殿下尊先祖之心,然此事事关百姓国本,微臣也只好直言相劝,若殿下有心怪罪,臣以死谢罪!」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他田诠竟也有这样伶牙俐齿能言善辩的一天,几句话就轻轻巧巧将自己变成了为民请命丶直言进谏的大忠臣,简直比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还要热血。谁能想到就在几天前他还是个连田租总计奏疏都交不上来的治粟内史呢?
我简直要给他鼓掌!
「田内史真是好气魄,本宫不过就是说你几句就要喊打喊杀,这叫本宫以後如何还敢反驳你的话?」
「微臣不敢,殿下明察秋毫,定能明白微臣一片赤子之心。」
我笑了,问道:「若真是如此,那田内史有什麽好的对策吗?」
此问题显然正中他的下怀,只见他眸中闪过片刻的金光,笑容在脸上堆砌起来,跟田议如出一辙:「从古至今,国库空虚之事屡见不鲜,帝王或搜刮民脂民膏满足私欲,或为民开放私库,前者是昏君,後者是明君。大齐延续至今,每一任都是爱民如子的明君,殿下乃先帝与太后之子,更是如此。殿下自小聪敏,胸怀宽广,胸有丘壑,辅政以来深得民心,不仅是齐国更是中原从古至今唯一一个拥有如此多封地的公主。雍丘丶当利丶句章在公主的庇佑下,税收田租年年高涨,百姓们也安居乐业。公主不仅是封地的主君,更是大齐的卿主,应该把这种福泽散布天下,让齐国所有的百姓都蒙受您的庇佑。」
雍丘丶当利丶句章,这三处封地有矿有盐有田有粮,每年税收极为可观,我虽非诸侯王,但所负资产却远高於大齐近九成诸侯王。
简言之,就是我这个长公主比他们所有人都有钱。我也知道他们都望着这些钱财垂涎欲滴,就等什麽时候我倒了好将此瓜分殆尽。
可那些亲戚们都还没将野心显露至此,我这当狗的好夫家就已经坐不住了——又是让田议下药求合欢,又是冠冕堂皇地让我「散布福泽」,这福泽散布出去,最後到谁的口袋里还未可知。
「裴相是什麽意思?」
「裴相……让微臣来过问您的意思。」
好一招推诿扯皮。
我将奏疏丢在几案上,厌厌:「你先下去吧。」
田诠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我的脸色,退出大殿。
都算计我,所有人都算计我。一个个都以为我好欺负,被他们肆意作弄都无力反抗。狂悖之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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