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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初亮,大雪方停,庭院里一片雪白,殷无觅踩着院中铺陈的新雪,身披那一件银狐裘大氅,缓步走来马车前。
马车车身大半都被覆盖入雪下,车窗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透出灯盏的橘黄光晕。
他用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说道:“你还要同我置气多久?那条蛇妖死了,就这么让你伤心难过?”
车厢里没有回应,殷无觅沉默片刻,眸中神色冷沉下去,嗤笑一声道:“你若是真的如此憎恨我欺骗了你,欺骗你杀了蛇妖,你也可以杀了我,为它报仇。”
他推开车窗,将一把匕首抛入车内。
积雪从车架上簌簌抖落,殷无觅透过大开的窗,这才发现车厢里空无一人。她并没有呆在车里。
可昨夜回府后,殷无觅亦是一夜未睡,车驾在这里停靠了多久,他就站在窗边看了这里多久,他根本没有看到她从车上下来。
殷无觅怔愣片刻,他转过身,大声地唤来昨夜赶车的车夫和院中侍从,喝问道:“夫人呢?”
众人面面相觑,跪了一地,殷无觅气愤至极,伸手召出长剑,一剑劈砍向跪在脚边的车夫,滚烫的鲜血泼洒在雪地上,冒出袅袅热气。
车夫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扑倒在地上,身子颤了颤,化为一只黄鼠狼。
殷无觅走向下一个跪着的侍从,问道:“夫人呢?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那侍从手臂上还染着黄鼠狼的血,吓得战战兢兢,颤抖着回道:“主、主上,小的没、没见到夫人……”
殷无觅扬起剑,一剑削掉了他的脑袋,脑袋滚落到地上,变成了一颗黑色的犬头。
他跨过犬妖的身躯,走向下一个人,问道:“你呢?知道她在哪么?”
“夫、夫人也许回……回房间了。”
殷无觅轻笑了一声,一剑将他钉穿在地上,说道:“骗人,我一直看着她,我都没见她从车上下来过。”
跪在地上的侍从们吓得不住求饶,有些连人形都维持不住,殷无觅充耳不闻,面色冷沉得宛如索命的阎罗,手起剑落,一连斩杀数妖,跪在最后的一名侍从惊骇地猛一低头,遁入雪地之中想要逃跑。
殷无觅扬手将剑抛入半空,并指御剑,长剑在空中调转一圈,剑尖朝下,划出尖利的破空声,呼啸而下,笃一声钉入地底。
须臾后,有鲜血从剑尖下涌出。
侍从们呼救的声音响彻整座宅邸,如果她在这里,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滥杀无辜,可直到他将满院妖侍都屠戮干净,她也没有现身。
庭院里的雪都被染红,院子里也彻底安静下来,殷无觅屠戮完这些妖侍,心中的愤怒却并未因此而消减半分,他甚至愈发地愤怒,他用愤怒掩饰着心头的那一丝惧怕。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她从未对他生过这样久的气,他害怕她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是说喜欢我么!不是离不开我么!”殷无觅朝着无人的车驾怒吼,伸手拔起地上长剑,一剑劈断了雪地里的马车。
就因为一条蛇妖!
他挥出的妖气震塌了车驾后方那一面墙,墙后的树枝上,一只白羽的小雀从崩飞的乱石和落雪里飞出,片刻后便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沈丹熹正坐在距离蛇妖洞府不远处的一家酒楼里,这酒楼倚水而建,本来是一只海狸妖的巢穴,因蛇妖的命令,硬生生用障眼法被变成了一座酒楼。
酒楼的厢房是海狸妖刨的洞,一应的家具物件要么是水草团成,要么它辛辛苦苦用牙齿啃的,再套上一重障眼法,将这些破破烂烂变成精致华丽的摆置。
沈丹熹一眼便看穿了障眼法,对于桌上摆的那几盘不知用什么东西变成的吃食自是一碰都不碰。
她抬眸看向对面之人,见他撕下面上的伪装,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来。
漆饮光伸手抚掉白羽小雀翅膀上的雪沫,将它收入掌心里,消失不见。
小雀看见的画面浮现在他脑中,他两条长眉渐渐拧起,几乎要打成一个结,难以理解道:“沈丹熹,我以为你‘一见钟情’的对象,就算不是品性多么高洁,地位多么崇高,也该是一个情绪稳定,端正自持,不残忍滥杀之人。”
他越说,便越是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能看上这种货色?”
沈丹熹没有回答,她打量着漆饮光,想分辨出眼前这个漆饮光,是这个时间里的漆饮光,还是后来随着她一同进入契心石的漆饮光。
漆饮光被她看得不太自在,目光偏了一下,又硬生生转回来,迎着她的打量,挑眉嘲讽道:“你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他倾身过去,掀动浓长的睫,故意以一种轻慢的眼神上下扫视她,说道:“沈丹熹,你动一次凡心,是把自己的脑子和良心都动没了吗?你是不是忘记了上一次来弃神谷时,暴露了身份,被妖魔鬼怪围追堵截,手忙脚乱到连手诀都掐不顺畅?”
连手诀都掐不顺畅的人自然不是她。
漆饮光还在喋喋不休:“那条蛇妖好歹也算护过你一回,你为了一个卑劣之徒,就这么亲手挖了他的丹,剐了他的皮,占据了他的身份和洞府,来讨好你的小情人?”
他尽力控制着语气,可话语之中依然透着掩饰不住的意难平,羽山少主当然不是在为一条弃神谷里的蛇妖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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