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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已经很多年不再如儿时那样动不动就流眼泪了。
「这是我的劫,关你什麽事呀!」穗岁说,「谁家先生会给学生挡天雷的!你受伤了怎麽办,你可是神族的太子,我是个什麽身份……哪里值得你这样!」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哥哥」这样软糯的暧昧称呼叫黎岄了,平日里不以下犯上喊他大名的时候,便会开玩笑用「小先生」来称呼他。後来两个人彻底脱离了幼童的形象,穗岁便与其他人一样道上一句「殿下」。
只是往日她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没有一点对上位者尊敬的成分,反而带着些许亵昵的感觉。
如今这声「先生」在黎岄听来,属实久违。
黎岄忍着痛微微笑了笑,心中却想:可当初你也不是尤尧的先生,却义无反顾地替一个没有干系的人挡了天雷。
这与身份又有什麽关系呢?天下总有那麽一部分人眼中,做任何事情只有需要和不需要的差别,从来没有值不值得的衡量。
黎岄又挡过一道天雷,才继续说:「明梧他们没告诉过你,我十岁那年就捱过九十九道天雷吗?」
而在之後的千年里,他受过的罚,吞下的痛,也都不比重新在天雷下滚一遭来得温和。
「这对我来说根本没什麽,可是你不一样。」
「大家都是人,都会痛,哪里不一样了!」穗岁反对道,「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还是说你觉得我修炼不到位,不可能扛过这天雷吗?」
「可你对我来说不一样。」乌云散去,黎岄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随後重新运转起灵力调息,很快就将苍白的面色压下,只有比平日略微淡一些的唇与旁边的血迹昭示着他方才经历了什麽,「穗岁,我不想让你有一点苦难。」
她受过的,已经够多了。
「这天雷如果真的落在你身上,我只会更疼。」他又说,「穗岁,你是我亲自教出来的,我当然不是怀疑你扛不住这样的历练,我只是……」
他只是舍不得。
可是黎岄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因为穗岁忽然捧住他的脸,吻了上来。
其实穗岁这些年对黎岄的感情有一些复杂。
她被沉汀埋下「以後要嫁给太子殿下」的念头时还太小,根本就不理解什麽是感情,怎样算成婚,也不明白夫妻两个字背後意味着什麽样的羁绊,就懵懵懂懂地被绑在了黎岄身边。
等穗岁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麽回事以後,她已经习惯了黎岄的存在,也在他身边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纵使还没有长到生出情爱的年纪,但她清晰地知道黎岄在她心里是十分重要的存在,而这种重要和其他人相比又是有些不同的。
在最明媚张扬的年龄,与拥有这样出色样貌实力的一个人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独揽了他的一切温柔和专心对待,是很难保证不会生出其它心思的。
可要跨过这份「不同」去到更加大胆的妄念,却又相隔了无法言明的遥遥山水。
然而那半梦半醒之间让穗岁无意间看到的深邃眼眸,似乎只是她在惶惶不安之中将梦境与现实错误地搅乱作了混沌一团,并没有真实存在过。
甚至哪怕穗岁刻意地留心去看,也没再於黎岄脸上见到一回那让曾经她怦然不已的神情。
小时候在穗岁的要求下黎岄还会摸她的头丶将她抱来抱去,等她长大後,他却一直保持着克制又守礼的距离。
黎岄对她倾尽一切丶予取予求,可好像又只是给了她宠溺而已,再没有分毫越界的行为。
尽管他从来没有否认过沉汀的话,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娶她为妻。
穗岁说不清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没有底线地对她好究竟为了什麽,却在无法抵抗他吸引力的同时担忧过他们的婚约是不是另有隐情,所以自始至终黎岄只把她当成一种无法逃避的责任,不曾生出过男女之情。
因此她的这个吻是带着忐忑与慌张的。
可穗岁看着黎岄垂下又长又直的睫毛,用她非常熟悉又看不透的深情目光凝视着她的时候,却觉得那时那刻,唯有亲吻能宣泄她心中难以平息的情绪。
只是双唇相触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穗岁就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她难道是要逼他吗?
下一刻穗岁猛然推开黎岄,起身想要夺门而出。
却在回首的一刹那看到了在空中腾现的轩然大物。
八十一道天雷留给她的神相,与黎岄的那座几乎一模一样,唯有方向是反的。
穗岁惊悸不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渊之中。
她的声音有一些颤抖,隐隐带着自弃的嘲讽:「所以……殿下早就知道我会拥有祝融虚像了吗?」
黎岄仍然半跪在地上,抬起头来,从下往上看着穗岁:「是,我早就知道。」
穗岁瞬时红了眼,可她深深呼吸了两下,强行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热泪,只觉得若是再失态下去,便彻底输在了这样一场为她精心打造了十几年的华丽骗局之中。
「何苦呢。」穗岁伤心地垂眸看着黎岄,却怎麽也掩饰不了声音中的哽咽,「太子殿下和我说一声,需要我做什麽我又不会不答应,何苦以自身为饵,还造了什麽婚约的谎呢?」
她紧紧闭了闭眼,在泪水滚落下来的瞬间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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