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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椿夜里睡觉不喜欢枕边有人,但奈何小二楼实在逼仄,又没法儿让杨梅和柏雨山挤行军床。
于是她也只得咬着牙让杨梅另铺一床被子,睡在自己旁边。
杨梅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为难,便很懂事的说。
“姐姐,我睡地上就行”
龙椿闻言只当她和自己淘气,要拖被子打地铺玩儿,还很上心的教训了她一句。
“什么季节打地铺?老了风湿你就知道厉害了,上床睡,夜里尿尿不要叮叮当当,我容易醒”
杨梅抱着被子眨眨眼,小脸儿微妙的红了一下。
“......知道了”
后来的七八年里,龙椿身边最亲的人,就是杨梅了。
或许是因为同为女儿身的关系,后来的杨梅和龙椿从亲昵程度上,甚至一度超越了跟着龙椿最早的柏雨山。
她带着她,从小二楼搬到了柑子府,而后又迎来了大黄小丁,小柳儿,小孟,朗霆这一干人。
后来的这些孩子们都知道,杨梅是龙椿身边的贴身大管家,手脚麻利,很得人心。
杨梅管着龙椿的衣食住行,金银财宝,也管着柑子府的前庭后院,花草树木。
杨梅为人精明却不刻薄,她一心为着龙椿,把个柑子府打理的如同一幅风景画,又把龙椿伺候的,宛如一个老佛爷。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北平城的腊月是最冷的,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杨梅都冻的恨不能去死。
她伺候的姑娘和妈妈从不给她做衣裳,不过这也是废话了。
眼下的她还没长开,一分钱都挣不来的年纪上。
有妈妈肯给她一口饭吃,已经算是慈悲了,谁还有闲钱给她做衣裳呢?
反正她熬的过就熬,熬不过死了,还能省个饭钱出来,多好的事情。
杨梅在妓院里唯二能拿来取暖的东西,只有一条姑娘们穿臭了裤裆的旧棉裤,和一件被掏了棉花,打了无数补丁的旧棉衣。
这两件衣裳的御寒能力和北平的寒风比起来,实在是以卵击石的可笑。
可今年不同了。
今年的杨梅来到了龙椿的小二楼。
这小二楼真是一块福地,楼里有暖气不说,还有能放出热水的浴缸。
甚至还有杨梅从来没喝过的,甜丝丝的热果汁。
柏雨山赶在年前,跑去裁缝店里做了两套絮足了棉花的棉衣棉裤棉鞋。
一水儿的红棉布新衣,笨笨重重又暖暖和和的给杨梅套上了。
彼时吃饱穿暖洗干净的杨梅觉得,自己可能是上天了。
往日妓院里的姑娘们夜里喊:“呀!哎呀!爷呀!我上天了!舒服死我了呀!”的时候,杨梅总是很疑惑。
她怎么个舒服呢?上天了就舒服吗?怎么上去的呢?我啥时候也能上去舒服舒服?
时至今日,杨梅想,或许跟在龙椿身边的日子,就是在天上的日子吧。
因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舒服过。
龙椿是个爱开玩笑的女人,柏雨山则是个爱笑的男人,所以小二楼里,总有数不清的欢声笑语。
每当这两个人坐在窗边一边谈笑一边商量着怎么杀人的时候,杨梅远远望去,就会觉得很安心。
安心到她几乎都想不起自己原本是个孤儿的事情了。
她就只当眼前的这一男一女,是她的生身父母。
杨梅从记事起就开始伺候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都伺候过。
她给人家倒尿盆,洗痰盂儿,提鞋捡袜子,人家就给她饭吃。
她不知道自己过的卑贱与否,可怜与否。
她只知道人不吃饭会饿,不穿衣会冷,夜里要是没地方住的话,还会被醉鬼抓住摸身子。
她不想饿不想冷不想被摸,于是就只能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人。
即便窑子里的姑娘都快把她打死了,她也不敢跑。
她知道,她压根儿也没有别的活路,跑到哪里都是枉然。
龙椿将杨梅带回小二楼,给吃给喝给衣裳后。
杨梅可谓是把自己打小伺候人的本领施展了个彻底。
她从前那些主顾对她不好,她尚且还得尽心尽力殷勤讨好。
龙椿让她过的丰衣足食,她自然就得更加勤快得力,做好龙椿嘴里那个“做个丫头使”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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