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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气氛凝滞,像有数不清的冷空气顺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户渗透进来。
白殊的话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开开合合的嘴角在他眼前像放慢了无数倍,他那双橙黄色的非人类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他的视力很好,足够他看清眼前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令他烦躁的是,这点微不可察的嘴角勾起,不是代表着开心和喜悦的任何一种,像是含着戏谑的笑。
他不懂他为什么要笑,还是这样的笑,他只觉得他胸口的愤怒像是高涨的火焰,他需要白殊给他一个理由。
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就可以了。
他察觉到了抱着这样念头的自己显得无比卑微,像是在拽着一根摇摇欲坠的稻草,他感觉到了冷落,感觉到了欺骗,还能站在这里要一个理由全凭着仅剩不多的理智。
他的确可以将白殊困在一个专属于他的巢穴里,让他变成他的附属品一样,浑身都充满了自己的味道。
白殊将永远都逃不掉,没有人能救他。
可他又无比清晰地知道,这样做只会将白殊推得越来越远,他不是能变成自己附属品的人,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
关住他、锁住他、让他忘记所有东西,只能看见他,这些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一旦做了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白殊都不是那个白殊了。
永远都拿他没办法,随时都能调动起他心里的情绪,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就感觉心满意足了。
这一切都仅仅是因为,白殊就是他自己。
他在爱上这个人类时,就已经清楚他的满口谎言,可以上一秒还在对你言笑晏晏,下一秒就毫不迟疑地背叛。
乌憬的身后是在挣扎蠕动的肢节,他整个人都像陷入了割裂、疯狂的分裂里,那张过于艳丽的脸都衬得有几分冷漠。
他状似冷静地看着白殊,如果不是他脸上游走的细线,和身后狰狞的像是要将人拖进去的肢节,白殊会相信他真的如看上去这般。
这是他第一次在乌憬这张脸上看到那些像黑色的细线一样的东西,它们蠕动着想要从那张脸上钻出来。
白殊在看到这一幕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他的恐惧阈值好像变高了,看见乌憬变成的小蛇也不会感到害怕,他潜意识里知道对方不会伤害他。
恐惧源于未知,一旦那个令你感到恐惧的事物是和你朝夕相处的人,就会自动给他带上滤镜。
转瞬他又想,这些狰狞细线和肢节的出现,是在表明乌憬的神经已经到达了失控边缘吗?他在忍耐愤怒?
这就是白殊为什么要执着激怒乌憬了,除了要了解他,还因为他们天生不对等,两者力量相差太大,在接受乌憬之前,他必须做好他能承担风险的准备。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租了房子,知道我在这里,却刻意忽略我不来找我,为什么?”乌憬再次出声。
白殊租了房子却不回来住,这里更像是把他丢弃的地方,如果是这样,他宁愿待在混杂着别人气息的宿舍里,那样他至少每天都能看见他。
他执着地询问答案的举动,更像是在给那根摇摇欲坠的稻草寻找加固的砝码,想让它维持得久一点。
白殊微微一笑,笑容里含着一点意义不明,稍稍偏头,带着一点疑惑不解:“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他偏头的动作露出了一截白皙细腻的脖颈,在灯光下泛着羊脂玉的光泽,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乌憬的视线也很专注,那张嘴里像是能吐出任何动听的情话。
唯独吐出的却是让乌憬脸上游走的细线快要爆体而出的话。
乌憬的手神经质地在身侧痉挛,忍耐什么似的,他在心里卑微的希望白殊能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得到的却是让他情绪快要抑制不住的话。
他怎么能说的那么自然,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好像他根本不需要过问他的死活,也根本不在意他。
理所当然的,他也不用来找他。
乌憬定定地望着白殊两秒,这两秒钟的时间里,窗外忽然刮起了大风,呼呼的将玻璃都弄得啪啪响,头顶的灯在剧烈摇晃。
乌憬身后那些蠕动挣扎着想爬出来的肢节像潮水一般向四周扩散,短短一瞬间整间屋子都被席卷,只除了白殊站立的地方,那些蠕动的肢节离他只有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
被它逼近,席卷进去会发生什么,这是很难想象的事,但怎么想都不会太好过。
乌憬觉得白殊应该收敛了,向他道歉或者说两句软话,他就会慢慢平息心里翻涌的愤怒,让那些肢节离他远远的。
白殊的确说话了,漂浮不定的明亮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像虚幻的影子。
他听见他说:“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你很奇怪,你不需要吃东西也不会死,既然如此,我有什么来找你的必要吗?”
他望向乌憬的目光纯粹、坦然,是真心实意这样认为的。
乌憬忽然明白了白殊在听到他问他时,露出的那点微不可察的戏谑是为什么了。
他觉得他的话很好笑,好笑到让他感到不能理解,但又不会让他感觉愤怒,只是单纯的疑惑的可笑。
他的质问让白殊觉得可笑。
再没有任何一刻的愤怒比现在还要清晰,乌憬橙黄色的眼睛慢慢变成向瑰丽的晚霞般的橙红色,眼眶逐渐充血,那些肢节疯狂蠕动,叫嚣着要将面前这个人吞没。
他身上的非人感越来越严重,冷冰冰地站在那里,像一樽充满了神性又怪诞的雕像,那些游走的细线,和蠕动的像水流一样的肢节,因为他过于艳丽的脸,让他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可身上那股又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让他有了神性。
白殊之前一直没办法将乌憬当做神明,就是因为他怪诞的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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