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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房租和学费的原因,他的那点存款其实撑不了多久,于是那段时间他把自己过得很忙。
可是再忙再累,等到夜深人静空下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到江砚。
想他有没有留在浅城,有没有录取到自己喜欢的学校,有没有选到自己想学的专业,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想到最后眼泪就顺着鼻梁划过眼睫,洇湿了枕头。
一直到开学前他才买了新手机,换了张卡,新创了微信。取名字的时候他盯着空白的页面框看了很久,手机屏幕熄了又亮,他才缓慢地打下那个他还没用多久的符号名。
开学后他依旧把自己的时间填得很满,开始害怕停下来。
直到有一天瞧见室友给他看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来上面的是江砚,他跑到照片上的位置,绕着镜湖找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停在不知道哪一个地方,茫然地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突然意识到,明明是自己先离开的,该委屈的不是自己,该难过的也不是自己。可他站在人群里,眼底还是忍不住泛起红。
他才发现,他不止是想江砚,还想见他,很想很想。
当天晚上他因为胃疼得受不了去了医务室,看着自己手背上的针头和扎眼的白色胶带,他突然想起来江砚总是对他说的那句“好好吃饭”。
于是那天过后,他试着让自己慢下来,频繁地去食堂,他想得很明白——他想再见江砚一面,偷偷的,远远的一面就好。
他想看见江砚活在光里,想看见江砚过得顺心,想看见江砚的笑……
所以,在此之前,他不能先让自己的身体垮掉。
他的胃还是不好,开始的那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后来也许是习惯了,跟小时候一样,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没有味觉的人,什么都吃,吃什么都没有味道。
所以,今天晚上他根本就没有发现那盘水果拼盘里的芒果。
他也根本没想过江砚会在青川,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
在对上江砚眼睛的时候,路望许就滞在了原地,口罩下的嘴唇动了动,因为许久没说话的原因,喉口被带动时的那点干涩感有点明显,于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这一眼像是过了很久,但也许都是他的错觉,因为另一边的楼道拐过来一个年轻的小护士,一面喊着‘江医生’一面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看起来像是体检报告的纸。
这几声成功地把江砚的视线给唤了过去,时隔八年,路望许再次听见了江砚的声音,依旧是与年少时一般偏冷的声线,带着点夜里的凉意:“去叫呼吸内科的夏医生,说306床的患者有胃转移癌的风险……”
声音逐渐远去,后面的话路望许听不清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太久了。
久到以前的那些少年情结或许早就被时间所掩埋,化为尘土,再想起时,不过是少年任性,于年少时画下的一笔惊世骇俗的轻狂。
也许还有更甚者——对方压根就没认出他来。
那边祝贺已经凑到了医生面前,“不是我,我没病,是……”
他回头一指,就见路望许还站在门口,视线不知道看着哪一个方向愣神,他顿了顿,缓慢地补完最后一个字:“……他。”
然后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路望许?”
路望许缓慢地垂了眼睫,偏回头走进诊室抬手摘了口罩。
……
“咦?你怎么又来了?”
皮肤科的医生停下笔,奇怪地看着门口的人,江砚已经脱掉了白大褂,是平时已经打算下班的样子。
但又跟平时不太一样——至少平时这人不会像现在这么积极,像是一路从楼上跑下来的,气息都有点不稳。
江砚瞥了下眼角,余光擦着眼尾瞧见了安静坐在那里挂点滴的人,这才缓了缓呼吸,淡声道:“等你下班。”
余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你等我下班?”
“外面等你。”
路望许听见这句话的声音渐渐往自己这边来,然后就感觉有人坐到了刚刚祝贺坐的位置上。
先前祝贺闲得没事干坐在他旁边盯着他挂的点滴盯掉了半瓶,边盯边吐槽今天晚上的那顿饭,然后报应似地开始感觉肚子不舒服,蹭地起身往厕所去了。
路望许看着对面苍白的墙壁愣神,直到再次听见江砚的声音,才慌了般地闭起眼装睡。
明明带着口罩,但路望许还是感觉那股熟悉的清浅薄荷味若有似无地漫了过来,他的呼吸下意识放轻,闭紧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装了多久,江砚就看了多久。
最后是祝贺终于从厕所归来,瞧见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坐了人,有点惊讶,一偏眼,又瞧见睡过去的路望许,更惊讶了。他抬头看了眼顶上的点滴,挠着头像是在轻声自言自语:“在医院也能睡着吗……”
一同回来的还有余彬,虽然不知道这俩是怎么在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就相熟的,但余彬很有眼力见地把祝贺拉进诊室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江砚低声问。
路望许的眼睫很轻地动了两下。
“路望许。”
这句名字又轻又低,带了点哑,听得路望许心里一酸。
这人一直都知道他是装的。
路望许睁开眼睛,忍住偏头去看他的冲动,可是喉咙干得厉害,开口的时候一片哑涩:“今天。”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侧眸看了一眼,只一眼,就移不开了。
江砚的视线终于落进了他的眼睛里,他看着,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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