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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顾兰问起路望许,提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一一很安静,话也少,不爱跟别的小孩子玩,喜欢一个人坐在窗户边上画画,想妈妈的时候不哭也不闹,有时候实在是想得紧了最多也就问一句‘我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
“他外婆当然心疼了,知道他爱吃甜的,刚好又快到他生日了,就想着买个蛋糕回来哄小孩子高兴……”
顾兰说到这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重:“我说的这些,当时没几个人信,都觉得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要吃蛋糕才害得老人家出车祸去世。现在我见到你了,你是一一亲妈,那我问你,你信吗?还是你也觉得那些人说得更有道理?”
顾瑜记得当时自己没说话,良久顾兰笑了一声,继续说:“当时那些人都在说他是小煞星,害死了自己外婆,说他是白眼狼,连自己外婆的葬礼都不来参加。可是他们不知道,那天他们走后,一一自己一个人跪在老人家的墓前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我去的时候,他就缩在墓碑边上,那么小小的一团,睡着了做着梦都在说对不起。”
“顾瑜,你知道吗?他是为了不拖累我才主动要去的福利院,后来我去福利院看过他,他瘦了很多,一个人蹲着那里看别的孩子玩,看见我的时候你知道他的眼睛有多亮吗?”
“那个时候他才六岁。”
“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
顾兰质问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边,“顾瑜,你是觉得他欠你什么?他对不起你什么?”
如今,和她相对而坐的换成了顾兰口中的他。
顾瑜看着眼前的男生,努力地想把这个人的模样和记忆中最开始那个小孩的模样重叠到一起,但可能是时间太久了,记忆中那个小孩的样子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也可能是时间太久了,面前人的气质已经变得有点陌生,顾瑜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我和江……”
“一一……”
两人同时开口。
路望许顿了顿,打算让她先说。
顾瑜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她想了想说:“小珩十六岁的时候就跑去打游戏了,说什么职业、梦想的,我不懂,也不理解,说了他几次,他脾气大,干脆就很少回来了。前些日子,他第一次上台打比赛,我去看了,虽然我看不懂,但是小珩看到我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嗯,我知道。他现在很厉害。”路望许说。
他是听别人说的,那天他提前完成了实验,出实验楼的时候恰好赶上雨停,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转错了方向,绕着镜湖走了一圈,路过几个女生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某个熟悉的名字,他突然想起某个小屁孩之前说过的大话,于是心念一动在手机上搜了一下。
当年那个笨拙的小孩如今已经长成耀眼的少年,站上比赛舞台,看见了人山人海。
顾瑜停了停,然后继续说:“那天是他十九岁生日,我突然就想到,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也不过十八岁。”
路望许怔愣了一下。
“我这些年一直骗自己说,你跟着路耀出国了,路家条件那么好,你过得肯定是不差的。” 顾瑜自嘲地轻笑了一下,“可是,我明明知道路耀是什么人的。”
路望许下意识攥紧了指节。
“我才发现,我是在后悔。”顾瑜的眼圈有点红,向来温柔的眉眼间带着说不上来的情绪,“明明我的一一那么乖,那么懂事,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怎么就喜欢男生了呢?我就想啊,如果我早点带你回来,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你就不会长歪?妈妈实在是太后悔太后悔了,也太接受不了这全是因为我才带来的后果……”
“不是。”
路望许的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涩,他说:“如果你早点带我回去,我只会更早地喜欢上江砚。我自己的,我喜欢的,跟你没关系。”
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长歪了。
“是啊。”顾瑜接着说,“什么样子呢?我期望的是什么样子呢?我的儿子一个人长到这么大,长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怎么就叫长歪了呢?明明他从小受了那么多委屈,明明是我欠他的,明明该是我补偿他的,可到头来最伤害他的人还是我……”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路望许轻声说。
顾瑜苦涩地笑了下:“妈妈知道,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走不出来。”
“妈妈是不是挺没用的,以前因为工作没顾上你,后来工作和你都丢了,而现在,稍微一点打击就受不了,明明连你唐奶奶都能想明白的事情,妈妈却都想不明白。”
那几年老人家的身体好转,她时常过去看她。有一回她走到家门口,里面江砚在陪老人家下棋聊天,不知道说到什么地方了,两个人都很沉默。她看着男生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稳住情绪打算往里走,然后就听见他低声开口:“不会有别人了,只能是他。”
唐慈晚手里的象棋‘啪’地落在棋盘上:“那小路……”
老人家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她。顾瑜不记得自己当时冲进去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知道等她完全冷静下来,屋子里全是人,地上的玻璃碎片反着光,一直刺得她眼睛发涩,而江砚已经不在了。
路望许抬起眼睫,笑了一下:“妈,其实你以前做菜是真的很难吃。”
顾瑜愣了愣,反应过来也跟着轻轻笑了下:“是吗,我记得那天你吃了很多饭。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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