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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孟绪初自己都无法接受这种落差,江骞又为什麽,还不离开……
孟绪初无法再想下去了。
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感到无比痛苦,被隐瞒的愤怒丶伪装被拆穿的难堪丶以及乍知江骞明明见证过一切,却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留在他身边的惊愕无措,全都混杂在心里。
耳边轰轰作响,心跳撞击耳膜,孟绪初伏下身,难过得快要吐出来。
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江骞的房间。
关门时手指发颤,走路时腿脚不听使唤,他竭力控制情绪,转过拐角却看见了江骞。
江骞正坐在楼梯衔接的平台上,低头逗着小狗玩。孟绪初脚步顿住,停在了楼梯中央。
江骞没有抬头。
走廊上空有一块敞开的天窗,从外面漫进青白的光,落到江骞身上时已十分稀薄,不足以照亮他的面容。
他显然早就发现了孟绪初,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
孟绪初五指撑在扶手上,无法前进无法後退,只能这麽静默地站着。
过了很久江骞才开口,夹杂轻微的叹息:「怎麽不下来?」
孟绪初哑着嗓子:「你呢,你为什麽停在这里。」
「在等你。」江骞说:「等你出来,我再回去。」
孟绪初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江骞,终於无法欺骗自己地意识到,江骞确实在这里待很久了。
他看着他上楼,看着他进入房间,再看着他失魂落魄地出来,却一步也没有再靠近。
孟绪初不自觉地收紧五指,感到关节冰冷僵硬:「所以你是故意不锁门的?」
罕见的,江骞沉默了。
他不再抚摸小狗,缓缓抬起头,看向孟绪初的眼睛——他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晶莹的丶黝黑的丶形状饱满的丶欲语还休的。
江骞每每望进那双眼睛,心里就像有千万根羽毛在挠,现在也是一样。
孟绪初眼尾带了些润泽的湿迹,长睫翕动,其间掩映翻涌的情绪,竭力克制後仍然涓流般丝丝缕缕淌出来。
他可能在愤怒,可能在试探,也可能有茫然或者短促的慌张,总之很生动。
总之江骞看过一次之後,再也无法忘记那种神采。
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既怕孟绪初走进他的房间,将他隐秘的丶难以启齿的心事揭开;也怕孟绪初不来,怕他永远只会经过,像蝴蝶一样略略停留休息翅膀,然後毫无留恋地飞向远方。
那样他的一切就只能尘封在暗无天日的角落,百年後化为不起眼的遗迹。
住进这栋房子以後,江骞每天每天都会将孟绪初给他的房间精心打扫一遍,再合上房门,关得紧紧的却不上锁。
然後去二楼露台,把正在的看花的孟绪初叫回来吃饭。
从三楼到二楼露台的那一小会儿,是一天里江骞心绪最激荡的时候。
偶尔他甚至会紧张得停下来,就停在现在这个平台上,抬头看一会儿天窗。
那里时而阳光明媚,时而暴雨倾盆,他会根据天气猜测孟绪初的心情,再猜他今天会不会去自己房间。
每当有肯定的念头的出现,他就感到脊椎发麻,电流顺着神经蹿进大脑,心率不断加快。
这种未知的恐惧和喜悦支撑他度过每一天,提心吊胆而又满怀期待。
现在这一天终於到来了,他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了。当缥缈的情绪在漫长的时光里,一点点积累丶沉淀丶化为实质,源头就变得难以摸索。
江骞思索了很久,也找不出精确的语言去描述自己的内心和所作所为,半晌,他只能针对那句提问给出回答:
「是。」
他的的确确是故意不锁门的,这点毋庸置疑。
「你……」孟绪初似乎对他这麽久只说出一个字而感到荒谬,「那你为什麽不进去,为什麽只敢停在这里?」他轻声说:「那是你的房间。」
江骞说:「这是你的屋子。」
孟绪初笑了:「这时候念起主客之道了?」
江骞抿了抿唇,定定看着孟绪初。
孟绪初站在楼梯上,隔着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脸色很白。
他穿一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很薄很宽松,锁骨和脖颈的皮肤也是同样的毫无血色,五指按在扶手上,指关节青白。
他也没说话了,垂着睫毛和江骞对视,貌似笔直地站立着,却又像是悄悄把全部重心都移到了扶手上,勉力显出从容的模样。
江骞蹙了蹙眉,隐约感到心慌。
他站起来,把小狗放跑,朝孟绪初走近,孟绪初下意识往後挪了半步,江骞就感应到什麽似的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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