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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冉踞坐在公主府的後院,听着远远的欢庆声,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骄傲地扬着头丶带着轻蔑的笑出门,但此时她的肺腑有些难受,五脏仿佛搅成一团,因此只能坐在妆镜前闭目养神。
青萍从外面颠颠地跑回来,见围绕着萧冉的这些侍女还没打扮好,急道:「快点啊!」
侍女很委屈,心下道人家新娘子要出嫁,头天晚上哪个不是半夜三更就起床打扮,这倒好…天都大亮了还在床上躺着,怎们能怪她们上妆慢…
青萍撑起个笑坐在萧冉旁边,细细打量这番妆容,说:「姑娘真好看。」
萧冉没理她。
青萍咳了两声,又说:「因姑娘你坚持不回府,萧大人说他就不来送了…不过不过!平愿公子和如墨她们都来了,前边还挺热闹的。」
萧冉扯着唇微微笑了下。
她还没上红妆,一张脸显得分外苍白,原先那张人比花娇的脸不知怎的,显出一种颓废灰白的气——像是青灰色的润玉,又像是坠落在幽萍里的月光。
青萍瞧着她,觉得自己一不留神,姑娘就要碎掉了。
她吓了一跳,赶紧在心里呸呸两声。
等了半晌,萧冉对着镜子啧了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她指的是那些妆娘。
「可是姑娘你的脸…」妆娘嗫嚅道,新娘子都要开脸,再说她们的妆还没画完呢。
萧冉向後一坐,做出一副混官场时候的无赖样,说:「什麽狗屁陋习,都给我滚。」
妆娘们连滚带爬地走了。
青萍凑上去扶住她:「姑娘,我就说你这些日子身体不大好,要请郎中你又不让。」
萧冉扬着眉,背後出了许多汗,偏偏笑着说:「你家姑娘命太硬,总是死不了的。交代你送给江大人的礼,你送到了吗?」
说起这个青萍就来精神了,啄米似的点头:「送到了,瞧着吧,她为害姑娘这一遭,以後必定肠子都悔青了。」
**
前边宾客如云,肃王府来的傧相丶萧家的亲戚丶两家官场上的朋友,还有闲散的王公贵戚,都不值钱地挤在最外的一层院子攀谈——虽说萧冉不让他们进去,非常失礼,但只要权势滔天,热脸不怕贴冷屁股。
诸人呼朋和友,交际喝酒,谈起这史无前例的奢华排场,其中一个道:「寻常人家结婚,请三五个傧相招待朋友便足够,但肃王府不知是充排场还是壮胆,一气请了三五十个傧相,萧家的亲戚一人一个都不够他们分。」
他们旁若无人地议论。
「哎你说,一会作诗喝酒,傧相迎新娘子入轿,哪一个会赢?」
「害,哪一个赢有什麽劲,都带着面具呢,看不清脸。」
「不对,这你就不懂了吧,讲究排面的人家都这样,还是前朝留下的规矩,带上面具,不看脸,才能公正地评价谁的身姿步伐最清逸丶最稳重!」
「又是清逸又是稳重,到底是要逸还是要重?」
「……」
大家笑起来,笑完了看向停在阶外的婚轿,在灿灿的日光下,美得似天外来物,又似仙中之境。
谈笑间,傧相作诗迎人开始了。
三五十个白衣清爽的男子带着精致的铜面具,手中端着酒盅与酒杯穿梭在人群中,谁喝了他们的酒,就可以提一诗题。
最终,谁先把酒送完,做出最多的诗,谁便可迎新娘走上轿这几步路。
大家吃酒吃得高兴,迷蒙间不过两杯酒,便听说有人把酒送完了。
「啊?这就完了,还没轮到我呢?」
「让我看看。」有人垫着脚往前看,「是那个嘛?是不是?」
「哪个?」底下的人拽他。
「就是…长得最好看那个。」
大家都笑他:「带着那麽厚的面具你还知道人家清秀不清秀?」
「嗨呀,有些人不必看脸,单气韵就很出众了。」
他撸着袖子说完这几句,众人也看清了他所指的那个人。
按身量来说,略显清瘦了,个子也算不得高,但左右不知人几岁,兴许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孩子呢。
那人走过来,手里已经没有酒了。
众人却还让他作诗。
此人开口,声音清冽,年纪不大的样子,随口便成一篇。
「烦请诸位让让路,一会新娘子要出来了。」
有人吃醉了酒,胡说八道:「好啊,好诗。不过又不是奶娃娃你要娶亲,费这麽大劲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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