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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行云却沉静下来,问道:“他准备几时走?从哪里走?”
“哎,你问那麽多干嘛。”谢流水晃了晃偷来的钥匙,“咱们先从这鬼地方出来再说。”
楚行云皱着眉:“肖虹是一个人走还是要带人手撤?若是带人撤退,想必不会很快,我们先埋伏在这……”
“不要,走,跟我上去。”
“别太急……”
谢小魂压根不理他,把云从阴暗的石室里拽出来,两人鬼鬼祟祟,藏在一处大树干的树洞里,窥探肖虹等人。
楚行云一时无解:“你这麽急把我拽出来做什麽?出什麽事了?”
“没什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现在就去偷绣锦,偷完赶紧跑路。”
楚行云微一皱眉,道:“仅是这样?你有事就说事,不要藏着掖着。”
“好,那我就直说了,你明明知道你自己怕黑,小时候又有阴影,干嘛还要窝在那种地方?你心里肯定难受,干嘛还强忍着?”
楚行云一头雾水,虽然被关在地下石室确实不会让人舒服,但他也没有觉得特别不能忍受,奇怪道:“我没有很难受……”
谢流水直接打断他:“你不是没有很难受,你是没有感觉到很难受。你已经习惯了,这种难受害怕直接扔给你的另一面去承担,而你跟另一面又有隔阂丶有鸿沟,久而久之,连你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没有阴影的,是不怕黑的,是不会难受的。不是吗?”
楚行云一时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口,却什麽话也说不出,心中五味陈杂。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为此很苦恼,很无措,他偷偷翻过不少医书,但这种奇怪的心病,无人可医,无药可救。
有很长一段时间,楚行云都怀疑自己疯了,很怕被人发现,被当成疯子抓起来,所以他从来不敢跟任何人太过亲密,怕他们察觉不对劲,更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每当别人笑哪家又出了个疯子,闹出了什麽笑话,他都暗自心惊,怕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那样。
至于像谢流水这般,平平常常随口就能谈起他的另一面,更是从未有过,甚至,他都不敢奢想,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忽然而然,就有了这样的一天。
楚行云一时怔住,谢小魂看着这朵小呆云,一时会错了意,自怜自叹道:
“当然,这些都是你楚侠客的私事,我一个小坏人,是不该管的,权当我多管闲事吧。事不宜迟,你在这等着,我去把绣锦画偷来,待会儿我们就从山坡後溜走。”
谢流水说罢,就从树皮里穿出去,楚行云下意识地想拦他,没拦住,牵魂丝断了,他不能知道谢流水的动向,心中莫名有一丝不安。
美好的愿望总是难以实现,不好的预感却每每应验,谢流水初时还在心中出声,说说周遭情况,过了一时半刻,就再也没声儿了,任楚行云千呼万唤,就是无影无踪。
楚行云意识到不妙,心中有些懊悔,谢流水吐血还没好全,他不该就这麽放任谢小魂飘出去……他正准备从树洞钻出来,忽听心中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
“快走……跑……”
紧接着,“咚”地一声,树干被什麽东西砸了一下,楚行云探头一看,是一轴破绣锦画。
四面八方噌噌地亮起火把,像狼群的绿眼睛,包抄而来,楚行云立刻拾起绣锦画,往山坡那跑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
楚行云一头扎进林子里,东躲西藏。树冠似一丛丛黑盖伞,遮天蔽月,他爬上一处高木,隐在枝叶间,不多时,追兵渐至,树底下火光通明。
“去那边看看!”
一群怪人四散而寻,楚行云静静的看着,有一撮人个子只到他腰,四肢着地,像老鼠一般蹿爬,还有一波人身量有他两倍高,但行止笨拙,目光呆滞,楚行云以前也听说过有这样的侏儒丶巨人,从小有病,多遭遗弃,不知薛王爷网罗一大批这些人作什麽?
这群人虽多,奈何脑子不好,搜来搜去,找了好几个时辰,竟也找不着楚行云,像无头苍蝇似的转悠。楚行云虽暂时没有危险,却也无法脱身,树下的人找了一夜,也累得很:
“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黑咕隆咚的上哪去找人?不然等一会儿天亮了我姐们再找吧!”
“你个蠢材,等天亮人早跑没影了,给我好好搜!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夥人听令行事,果然开始掘地,楚行云看得都无奈。月已西沉,他隔一段时间就在心中叫一次谢流水,但一直没有回音。
楚行云定了定神,一手握紧绣锦画,一手摸出复功药丸,以备不时之需,他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这夥人来了这麽久,怎麽也不见肖虹?莫非谢流水拖住他了?
忽而,一尾鸦羽,飘落眼前……
不好!
楚行云立刻纵身而跃,哪里来得及!身後飞来一大片鸦羽,羽毛尖似长针锥,倏地一下,刺破他的左手腕,整根长尖穿透而过,狠狠将他钉在地上。
血一下涌出来,楚行云左手握着绣锦卷轴,疼得说不出话,他侧过头,眼前立着一把金边鸦羽伞。
肖虹从林子里走来,他敛了一身功力,及至楚行云身边,才故意一点一点吐出内功,阴寒之气,凛冽而至,似一块块冰石雪岩,重重地砸在楚行云身上,把这肉身凡胎当成地基,一层一层,搭台垒木。楚行云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觉内体五脏全被冻住,微微呼吸一下,就疼痛难忍。
肖虹看着脚边人可怜的样子,武功尽失,被钉在地上,血淋淋的左手,还抓着绣锦画。肖虹嗤笑一声,甚至都不屑于去抢,他蹲下来,很是亲切地问:“楚侠客,我很好奇,你天琢的时候发生过什麽?”
“什麽?”楚行云疼得难以思考,根本听不清这人说什麽。
“别这麽见外,你是十阳,我是十阴,我们本当好好切磋一二,可惜,你偏偏变成这样,叫我扫兴。不如你就说一说你的惨事,让我乐一乐好了。”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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