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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把许念初吓了一跳。
&esp;&esp;她下意识放下书,没敢直接开门,只是打开了里层那道破旧的木门,
&esp;&esp;“您哪位啊?”
&esp;&esp;外头黑得厉害,楼道灯是坏的,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门口,穿着一身厚棉衣,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esp;&esp;“叨扰您…请问许念初是不是住在这里?”
&esp;&esp;是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发着颤,好像刚刚哭过一场。
&esp;&esp;许念初一怔,她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猛一下又想不起来。
&esp;&esp;“您找我?”
&esp;&esp;“是我。”那女人急切地说,“念初,你不记得我了吗?”
&esp;&esp;她摘下口罩。
&esp;&esp;是张瘦得脱了形的脸,脸颊没什么血色,耳朵冻得通红。眼圈泛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风里的水气,一颗黑痣生在女人妩媚的眼尾。
&esp;&esp;许念初僵在原地。
&esp;&esp;怎么会不记得——她当然记得。
&esp;&esp;只是太久了,久得像前世一样。久到她以为,她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esp;&esp;她立刻打开门,手忙脚乱地招呼着客人。
&esp;&esp;“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esp;&esp;许念安站在门口,无措地搓搓手,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和一句陌生的问候。
&esp;&esp;许念初看着她,比记忆里的又瘦了一圈。
&esp;&esp;女人的个头要更矮一些,顶着乱糟糟的卷发,像是几天没洗过了。但五官还是熟悉的——小巧的鼻头,流畅的脸型,皮肤还是那样白,眼睛也还是那样漂亮,弯弯的眉毛像是被精心修理过。
&esp;&esp;她一直都很好看,从小就是。
&esp;&esp;她其实不止好看。
&esp;&esp;她喜欢笑,喜欢唱歌,喜欢去隔壁阿姨家看电视机,学着碟片里面的姐姐们跳舞。
&esp;&esp;许念安从小就是联欢会上的台柱子,清亮的嗓子,以及柔软的身体,老师们都夸她有灵气。父母也偏爱她,总悄悄地从外头带些稀罕玩意儿回来,只给她一个人吃——那是许念初不会有的待遇。
&esp;&esp;但是她姐姐是个好心的孩子,总会把东西分给自己的胞妹一半。
&esp;&esp;她对许念初,从来没有过秘密。
&esp;&esp;许念初不是没有嫉妒过。她也曾在夜里偷偷地抹眼泪,觉得父母待她不好。她也乖,也听话,也努力着想要讨点欢心。
&esp;&esp;为什么妈妈总是对我淡淡的,为什么不喊我“宝贝”,为什么不给我买扎头发的红头绳。
&esp;&esp;可等她慢慢长大,便也想明白了:许念安的那一点点偏爱,终究也敌不过那个后来出生的弟弟。
&esp;&esp;那才是父母眼里的“希望”。
&esp;&esp;女孩子,不管多能干、多出挑,终归是少了点什么的。她们都不过是过渡,是将来给弟弟铺路的人。这一点,父母从没说明,却做得分明。
&esp;&esp;许念安在十二岁时考上了艺校,舞蹈系。父母纠结了一个月,总归还是让她去了。城里的学校,免费吃住,只用把学费凑到手。
&esp;&esp;等她学出来,能换来的东西可就多了——父亲母亲说得明白,盼着她能进歌舞团,最好再傍上个有身份的人。
&esp;&esp;她有一副好皮囊,若真攀得上高枝,将来弟弟也能跟着过好日子。
&esp;&esp;她走的那天,全家人都去送她了。母亲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啃吃苦,一定要出个成绩,一定要找个好人家。
&esp;&esp;那之后,许念初便只在过年才见得到她了。
&esp;&esp;她也会写信回来,说自己多么想家,多么用功练功。
&esp;&esp;十二岁的孩子,一笔一划都写得认真。
&esp;&esp;到了年底,学校放了假,姐姐会穿着漂亮的裙子回来,被村里那些泥孩子围在中间,明艳得像画报上的小明星。
&esp;&esp;乡下没有电灯,漫长的夜晚,只剩下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摇晃着。窗外是沉沉的黑,偶尔传来狗吠声,或者远处田埂上风吹动枯草的沙沙响。
&esp;&esp;许念初和她的姐姐并排躺在窄窄的小床上,厚重的棉被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侧过头,望着墙壁上斑驳的缝隙,听身旁的姐姐轻声给她讲着城里的故事。
&esp;&esp;“那边的路很宽,一眼望不到头。大马路上跑着小轿车,车上还有收音机。还有电视,是彩色的——不像隔壁大姨家,只有黑白雪花。”
&esp;&esp;她说起这些时,声音都不自觉带了点儿兴奋,好像那些画面就在眼前似的。
&esp;&esp;许念初眼里也泛起了光,小声地说着,“我也要走出去。我也一定要走出去。到时候,我也买一个彩电,我们一起住。”
&esp;&esp;话音刚落,身旁传来姐姐轻轻的笑声。她伸手一把将妹妹揽入怀中,手臂干瘦却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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