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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睡前看几个鸡汤故事,在心里给自己加加油、打打气,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就算没那么有天赋,不能成为钢琴大家,也可以热爱钢琴啊。许沐子,你要学会让自己放松下来。就算是根皮筋,总那样紧绷着,也有一天会断掉的这算是想通了,当晚能睡个好觉。可隔天阴雨天,坐在琴房连续几个小时都没能找准某支曲子的感情,还错音,连砸几次正确的琴键后又开始焦虑这些“天崩地裂”和“女蜗补天”都只在许沐子心里无声地来回上演,别人感知不到。她爸妈也觉得不算大事。他们口径一致,认为偶尔一次的失眠和低落死不了人。想想当年发迹前过过的那些苦日子,情况多糟糕,那时候都没人崩溃呢,小孩子这点情绪根本算不得什么。爸妈还要忙着生意、应酬、虚荣的聚会。大多数时间,家里只有许沐子和负责做家务的阿姨。这天阿姨接过许沐子妈妈的电话,要出门去送东西。可她打扫高处橱柜时,蹬了椅子,下来时不慎扭肿了脚踝,现在坐在玄关换鞋椅子上,想换上加绒皮靴都十分困难。刚好许沐子要出门去拜访过去的钢琴老师,问阿姨是要去哪里送东西。阿姨说:“是去邓先生家。”是送去邓昀家的?看看包裹里的东西轮廓,大概是前阵子年关,邓昀妈妈带来的家乡食物时用的陶瓷器皿,确实好久都没还回去了。两家离得不远,稍绕路几分钟就能到。许沐子代替了家里阿姨,抱着提袋往邓昀家方向去。她站在大门前,连按了几遍门铃,没等到有人来开门,心里想着也许他家里人也都出去忙生意去了。正打算把东西放在门边不碍事的地方,门开了。北方室内供暖很足,邓昀一身宽松的棉麻料家居服,好像刚洗过澡,清爽的植物香型沐浴露味道随室内暖气轻轻散开。他头发半干,发顶稍显凌乱,几撮碎发还带着潮湿。看见是她,他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眉。毕竟是成年异性,又不是姑姑姨姨家刚会跑的小弟弟小妹妹,突然见到邓昀这么私人的形象,许沐子有点不好意思。她把手里的大袋子往他面前递:“我来帮忙送东西。”邓昀接了袋子,提着放到玄关柜上。他没有马上同她道别,而是手扶在门框上,玩笑着说了一句:“还以为你是登门道谢,给我送礼来了。”许沐子掏掏羽绒服口袋,里面什么都没有。邓昀笑了一声:“逗你呢。好了?”她点头:“好了。”脸消肿很快,肩膀被后坐力撞出来的淤青还真是疼了好几天。“没问你这个。我说你的叛逆期,好了?”许沐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有点睡懵了,分不清自己在哪。她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起来,这是客栈里放电影的房间。可能是肩颈和指关节的酸痛感搅的,她梦到的是去墨伽洛斯玩实弹射击那次的场景,还有穿着家居服的邓昀。这些梦里的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认真想想,那天在邓昀家门口,还确实发生了件特别的事情。不过,不回忆也罢。许沐子从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挣扎出来,揉着脖颈坐起来。之前她放的电影是战争片,毕竟是高分榜里选出来的,镜头氛围感和剧情都挺吸引人的,是她自己熬了通宵,终于有点扛不住了。最开始也只是有那么一丁点的犯困,闭过两次眼睛,她没想到自己能真的睡着。这一觉睡到五点多,电影被调成静音状态,已经播放过半,只能听见窗外潺潺不断的雨声。她身上多了条薄毯子。往旁边的沙发里看过去,邓昀没在,只有遥控器留在他坐过的位置上。睡得太沉了,完全没有感觉他曾到过身边。她猜想,邓昀大概是觉得无聊,先走了。睡着时电影跳了太多情节,接不上,她也懒得再重新看,想着不如回房间去。许沐子研究着关好投影,把薄毯叠好放在沙发旁边。走到门边想起忘记拿手机,又退回茶几旁去拿。这个时间段,手机里居然会有十几条未读信息,不用动脑都能想得到,肯定是在国外生活的堂姐发来的。解锁,点开app,果然是堂姐。堂姐还在执着于聊她的感情问题,可能是和哪位亲戚通过电话了,又得到了些新消息,说她爸妈打算让她见的新男生,长得应该是巨帅,极力撮合,说见了不亏。许沐子觉得这类消息没有任何可信度,长辈们眼里的帅,总有些奇怪的滤镜在。上一位,拉小提琴的那男生,在他们口中简直要帅死了,其实也就是中等偏上的长相。上上位,搞金融的男生,他们还说像某国外巨星来着,都该把那些话截图发给人家巨星,让巨星告他们诽谤。如果那些人都能被称为帅哥,那他们见到不装社恐时候的邓昀,得是什么反应?许沐子看着堂姐发来的信息,推开门,抬眼,然后愣住了。五点多钟的天色,阴雨遮住了日出前的光,天边呈现出一小片灰调的绯色,透过被雨水冲刷着的玻璃窗去看,很像古典油画。邓昀没走,正对着放映室的门,靠在窗前。如他所说,他来这家客栈比她早,已经一个星期了,这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景色,他应该都是知道的。不像她,那份店家精心准备的漫画指南都没认真看完过。仅仅是睡不着的话,邓昀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做,但他选择拎着一罐凉茶守在这里。是因为对她说过“我不走”这句话吗?“醒了?”邓昀手里的凉茶是冰镇过的,还在泛着一层冷霜气,指尖触到的地方,冷霜凝结成水滴,顺着瓶身滑落。许沐子本来想说,天也亮了,鬼都怕光,他不用再这么守着了。看见他指尖和凉茶罐上那些湿答答的冷霜气,她一时走神。在这种雨势连绵的天气里,气温骤降,连客栈备的都是些驱寒的糖水热饮。怎么邓昀一直在喝的,不是清热的白菊花,就是降火的凉茶?怎么,邓昀有那么大的火气么?05:00-a(2)许沐子慢悠悠答出“刚醒”这两个字的同时,邓昀拎着那罐挂满冷霜气的凉茶,微微仰头喝过两口。喉结滑动着,冷霜水凝结成的水滴擦着他的下颌处,落在地上。听见许沐子的声音,邓昀在仰头喝茶的动作里把注意力分给她。他垂了眸子,同她对视。许沐子多年来一直习惯用某个品牌的甜扁桃杏仁系列沐浴产品,有种特殊的、淡淡的香气。而她不知道,那些淡香混合着药油味道,在自己怕鬼扑过去时,曾沾染在邓昀衣服上,若有若无,久不消散。许沐子在时明时暗的投影光影中,抱着蘑菇造型抱枕,像小鸡啄米般磕头几次后,终于不堪困倦地睡着。而她不知道,邓昀过去给她盖毯子时,曾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拉住过手。当然她也不知道,她寻到温暖顺理成章地缩进那张薄毯时,只露出脚踝在外面。上山路途间脚踝被行李箱轮子刮破一道,经过洗澡水的刺激,红红的。惹得他皱着眉,多瞥过一眼。许沐子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邓昀目光幽静,后面的话忽然就卡住了。有种说不清的氛围流动在空气里,像梦里她站在邓昀家门口,和穿着宽松家居服的人相对而立,暧昧难明。可现实中发生那件事时,他们之间是没有暧昧情愫在的。应该没有吧?许沐子偏开视线。雨水冲刷着玻璃窗,有只蜗牛托着壳在潮湿的墙壁上缓慢爬行,又被滴落的积水砸得瞬间缩回眼睛和触角。走廊里某一扇门打开——有个女生气鼓鼓地嘀咕着“这种天气肯定看不到日出了”,从房间里走出来。女生看着远处天空埋在阴云里的浅淡绯色,遗憾地叹了一声气。同一扇门里走出来的男生也跟着驻足在窗边,看了看天色。男生安慰女生说,“晚上雨停的话,我陪你去看日落吧”。旁人的出现,打断了他们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奇怪气场。许沐子终于有机会把话说完:“我打算回房间休息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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