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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抽出两张纸巾,一边转身。只是想想那条蠕动的黑色虫子,都会觉得头皮发麻,直起鸡皮疙瘩,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打算回到沙发那边流浪猫在喵喵叫着,茶几上被她捡回来的松塔挪过位置。可怕的软体虫子不见了。而邓昀,他依然懒洋洋地靠在单人沙发里,正在把一团捏皱的纸巾丢进沙发旁的垃圾桶。许沐子和邓昀短暂对视过。她把纸巾叠着塞回包装袋里,继续跟着邢彭杰走到几盆茂密的鸭掌木后面。窄窄的餐桌上不知道是谁放了半杯饮料,许沐子把一次性纸杯挪开,坐下来。邢彭杰是个性子直爽的大学生,犹豫着,也才兜出去不到半个圈子就把话题拉回来。邢彭杰表示,如果许沐子目前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自己是想要添加她的联系方式的。许沐子告诉邢彭杰,自己的确是没有稳定交往的男朋友,且这次会到山里来散心,也是为了避开家里人对她感情生活的过分关心。“不过,我也并没有想要和你以好感对象的形式有联系,抱歉。”邢彭杰像已经料到答案,挠了挠后脑勺:“其实我也明白,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都还不熟呢,但我”邢彭杰并不扭捏,挺大方地说,他爸妈都是摄影师,拍风景的那种,在国外工作时认识的,是一见钟情,认识不到三个月就订婚了。“他们的婚恋观,算是对我有那么点影响吧。我总觉得自己也能遇见一见钟情的对象。既然你没啥感觉,我们就当普通朋友相处吧,不过,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什么人?”因为对面坐着的不是邓昀,许沐子把椅子挪得很远,避免了桌下狭窄空间里有可能发生的肢体接触。她垂头想了一会儿,对旁人反而更能坦诚地说清楚。“之前是没有的,现在的确有个人,令我琢磨不透,时时在意。”话都说开了,两个人都很轻松,沉默着去看窗外的雨。远处的山峦朦朦胧胧隐在雨雾里,凌晨三点钟刚绽放的蛇麻花在雨中摇摇欲坠。邢彭杰收到一条信息,是之前为了转账方便建的临时群。有人发了个雨中潦草的熊猫图,问,这雨到底要下到什么时候。表情图很幽默,邢彭杰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许沐子看了。许沐子一愣,然后笑出声。他们这边气氛轻松,谈笑风生。隐约听见夏夏在叫人:“许小姐,我要去接宠物医生,手机”说到一半,噤声了。许沐子猜想,大概是夏夏要去接人,担心她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不够安全吧?她收起笑音,正准备站起来去拿手机,邓昀已经拿着她的手机过来了。邓昀拨开鸭掌木的叶片,走过来,抬手按了下她的肩膀。力道不大,只是无声地示意她不用起身。他把手机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没做停留,又离开了。邢彭杰旁观着许沐子和邓昀无声的互动,总觉得这俩人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气场上挺耐人寻味的。虽然,他没见过他们间有什么对话。等邓昀走远了,邢彭杰才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地掩饰着自己的八卦之心,旁指曲谕,往鸭掌木花盆那边撇嘴:“那个你刚才那兄弟,你以前是不是认识啊?”许沐子问:“为什么这样问?”“像刚才那种情况,要是我帮你递个手机,你肯定会说谢谢什么的吧?之前在楼上小酌,我感觉你和我说过十几遍。”“刚才你那个松塔里钻出来的虫子,也是他丢的吧,我看你也没说过谢谢”“就感觉,你俩挺熟的?”许沐子微怔。仔细想想,好像她和邓昀之间,从来没有说过特过“谢谢”“不好意思”“抱歉”这类客套话。连分开时,也没有认真说过“再见”。至于他们熟不熟接过吻,不止一次,算熟吗?或者说,被邓昀教过接吻,算熟吗?那天晚上,在许沐子没有开灯的卧室里,邓昀扶着她的后脑勺,轻柔地吻着她的唇。窗子没关。家里司机重新发动车子,掉头,汽车驶出庭院的声音;许沐子爸妈对着汽车尾灯,扬着醉酒的调子,喊着拜托说辞的声音;夜风吹动窗边风铃的声音、入户门被猛然关上的声音声声入耳,却又像一缕轻烟,融在脑袋的一片空白里。比她梦里更色气些。梦里的邓昀只是用指腹揉按过她的唇珠,在真正接吻时,他是在轻轻吮吸着的。许沐子心跳加速,抑制不住地颤抖,抖得像要地震。邓昀都笑过一声,把她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刚刚偷亲我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么,害怕了?”纸老虎不肯承认,使劲摇头。邓昀垂着头看许沐子很久,目光温柔地落在她唇上,问她要不要试着张开嘴。试过了。其实邓昀动作一直非常温柔,但就是这种温柔才引人心悸。许沐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还是紧张,整个人抖到不行,像被积雪重量压到极限的树枝,呼吸都在颤。当邓昀退开时,许沐子已经喘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她给自己的丢脸找了个理由,颤着声音解释,说初吻没有经验应该很正常。还试图把自己的丢人表现甩锅给邓昀,说肯定是他吻技有点一般,所以她才会抖成这样。邓昀这个人,他笑的时候,也依然令人看不懂他眼里的情绪。被甩锅、被说吻技一般,他也没什么脾气,用她刚才找借口的话堵她:“初吻,没有经验应该也很正常吧?”刚接吻过,许沐子总觉得有微小电流在身体里漫无目的的乱窜,反应也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邓昀在说什么。这是邓昀的初吻?骗人的吧?许沐子想反驳邓昀,想说绝对不可能。但她看到他撑在她身后柜格上的手。手臂肌肉绷得很紧,手背青筋明显。“邓昀,你现在也紧张么?”“嗯。”接吻这件事,果然是很刺激的。那个夜晚,许沐子辗转反侧,睡裙裙摆被她翻腾得皱巴巴,仍然无法入睡。闭上眼睛,总能听到邓昀和她一样乱的呼吸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当时许沐子还以为,这会是她人生里最最叛逆、最最刺激的事情。仅仅隔了三、四天,在她回学校的前夕,这个记录就被打破了。在邓昀的卧室里,他们有了第二次激吻。那阵子长辈们有些反常,应酬或者是聚会总要到很晚才回家。倒是给了许沐子在夜晚出入自由的方便,连翻墙都不需要。只要在阿姨下班后的时间再出行,就可以安心走正门。开学前,许沐子答应了以前的钢琴老师,要帮忙去做两场招生演出。在钢琴天赋问题上,她对自己并不满意,但她在读的那所音乐学院十分有名气,依然是对孩子有音乐期待的家长们心目中的理想殿堂。出发前一晚,许沐子坐在邓昀床边,把印着自己照片的折页铜版纸递给邓昀看。“学校在郊区租了场地,挺漂亮的洋房酒店,连着两天有两场演出。后天下午,第二场的演出结束,老师们会直接送我去机场。”邓昀翻看着:“紧张么?”“其实我还挺紧张的,不过,我最近想通了些。”月亮又在窗外偷听。许沐子告诉邓昀,像她这种古典乐器专业,根本就没有大器晚成这类说法。够不够资格成为享誉全球的大家,早在十几岁就能窥见端倪。可能是她从小被捧得太高了,对自己认知不是特别准确。突然知道真相,有些接受困难。她的天赋不足够支撑她成为她爸妈以为的那类天才,但她还是有权利喜欢弹钢琴。“小时候,我在商场看见别人弹钢琴,看入迷这件事,你肯定也听说过吧?我妈妈逢人就要讲起的。”邓昀笑着:“略有耳闻。”之前许沐子爸妈带她去看病,医生说是心理压力大。她爸妈很不解,钢琴是她自己选的,他们也都无条件支持了,有什么可压力的?路是她自己选的,但她想:“我应该也有一点点权利感到累、疲惫、迷茫或者失望吧?”邓昀给许沐子的答案是:“非常有。”摊开在地毯上的宣传折页,打开在某一面。照片里不是许沐子,是另一位被邀请来的学姐,在国内音乐学院读研究生。学姐的展示照是红色露背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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