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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人
“虽然的确很让人震惊,但你不觉得很……怪吗?”秦臻小心地凑到邓慧的耳边煞有介事地说。
“是很怪。”很显然她的朋友邓慧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没必要对我们说什麽芯片不芯片的。”毕竟在预设了这夥神秘的陌生人是劫持她们的人的情况下,秦臻她们很自然地想到这一点。
“真的很像假人。”还是那种游戏里只知道执行特定任务的剧情人物。
“那我们是触发了什麽剧情了吗?”秦臻又忍不住开始满嘴跑火车起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麽似地陡然将本来就很低的说话音量压得更低,低到在自己身边的邓慧都几乎听不到。而邓慧也不意外地根本听不清。但她神奇地知道对方说了什麽,通过模糊的音节来拟合自己猜想的话语,作为十分了解对方习性的朋友,邓慧已经可以猜出对方说了什麽。但对听到如此模糊的话语,她还是狠狠地皱起了眉头,也不知是因为恼火还是只是单纯地努力想要听清的表现,又或者二者皆有。
在皱了好一阵眉头之後,邓慧终于将对方要说的话猜出来。只是她那似乎是因为终于“听清”了对方说的话而短暂松下的眉头很快又皱得更紧了。这下,之前恼火和困惑的疑问已经完全消除了,变为具象化的愤怒。
这种愤怒就像一记重锤将秦臻砸得晕头转向,可以说人已经懵了。毕竟她说触发剧情什麽的只是为了缓解紧张的氛围,活跃一下气氛,对方没必要这麽生气吧?
秦臻虽然看起来十分不着调,时常满嘴跑火车,但实际上对他人的情绪很敏感。于是在察觉了对方恼火的情绪之後,她立时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就像是有什麽一直不安躁动的东西沉入水底,让她从一种晕乎乎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她常常就像在不断颠簸的船上,总是有一种眩晕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是生理上的,而更像是一种心绪不宁?但若要她自己分析这种所谓的心绪不宁到底因何而起,秦臻是说不上来的,她只知道她一直很不安,情绪永远无法长久地保持平静。她只是会在接受到他人明显的投向自己的负面情绪的时候,自己一直飘在半空的心绪才会缓慢地下沉,直到沉入水底。而为什麽是水底呢?当然是因为这种感觉和水底窒息丶黑暗和冰冷的感觉很像。
“你怎麽不等我们死了以後再说!”邓慧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朋友的情绪变化,带着深深的无奈,自顾自地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作为对对方说的“她们这麽肆无忌惮地在那些疑似恐怖分子面前聊天会不会不太好”这句话的回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紧闭着双眼的,这很大程度上隔绝了她自己和外界的事物,尤其是关于她身边的朋友秦臻。这很大程度上使邓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也许是对自己秦臻朋友的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又或者是故意屏蔽自己朋友的这种负面情绪。前者固然容易被接受,但後者也无可厚非,毕竟人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能量都是有限的,若是分给其他人,常常不仅不会将别人从困境中拯救出来,说不定还会被其他人的负面情绪所吞噬。没有人有拯救另一个人的义务,保持适当的界限十分重要,即便是看起来相当要好的朋友。
况且对于秦臻来说,她心绪的不安和起落早就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现在正和她和谐共生呢。如果陡然失去了它们,她也将不再是她。而另一方面,她也不屑于吸食别人的情绪能量来填补自己内心的黑洞,因为吸食别人尤其是朋友的情绪能量这个概念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不是秦臻所能承受的。所以往往她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耍宝逗趣,但情绪低落的时候,就要抑制自己的发泄负面的欲望。秦臻真的很像是一只装满墨汁的大油桶,不断地旋转跳跃,躁动不安,却自动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没让黑色的汁液溅出一滴。而当大油桶有平静下来的趋势的时候,才是秦臻真正需要费心的时候。
没有过去很久,秦臻沉下去的情绪又慢慢飘了起来,又是一种晕乎乎的状态了,只是一直没有再继续说话。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是担心她们肆无忌惮地随意交谈会惹恼那群疑似劫持她们的人,还是因为她们身边又杵了个那个她们只见过一面的略又印象的十三四岁陌生小孩。那个小孩看起来是个她们一样被那四五个看起来像恐怖分子的劫持看管起来了,只自顾自地随意盘腿坐着,将胳膊肘撑在曲起的腿上单手托腮,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看着什麽地方,反正不是在看秦臻和邓慧。小孩不知在想什麽,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发呆,没有被劫持和突然面对陌生境况的恐惧和不安,只有秦臻她们看不懂的平静。这个时候,秦臻丶邓慧和那个陌生小孩都没有互相交流的欲望,气氛就这麽沉寂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臻她们包括那个新加入的小孩都不知道各自或做或立或躺或蹲地变换了多少个姿势了,秦臻只知道她的腿又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十分僵硬。那个一直很冷漠的小孩似乎也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而破碎了一些脸上平静的表情,而变得不耐烦?
秦臻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个表情变化,姑且就找了个她认为最贴切的形容——不耐烦。就在她出神地看着那个小孩的时候,那个小孩突然也转过头来看她。这让她突然打了个冷战,因为那双眼睛太吓人了,那是一双标准的孩子的眼睛。之所以这麽说,是因为这是一双秦臻在现实里没见过的,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的孩童怨灵的眼睛。但十三四岁说是孩子,其实也可以说是青少年了吧。
就在秦臻因为这奇异的画面惊悚到全身发凉的时候,好死不死地她突然感到自己的腿被一股外力狠狠地冲击了,她感到自己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且感觉自己原先是腿的位置被又麻又痛混沌成一团的什麽东西代替了。这种麻痛的感觉直冲她的脑壳,让她眼前一黑,几乎不能呼吸,现在她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只这个时候可惜没有损友拍下来“欣赏”了。
等待秦臻终于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稍微好转一些的时候,她僵直着脖子朝向自己受到冲击的腿部望去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原来是身边的邓慧撑着自己的腿挪了挪位置。她只觉得有一股气直冲自己的脑门,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牙缝里挤出“你干嘛”这三个字。
“麻了。”脚麻了。邓慧轻飘飘地抛出这个回答。
在听到对方的回答之後,秦臻感觉自己的腿更麻了。其实她本来就没想要对方回答的,要是她的腿没麻,这些事情其实是不用计较的,她根本不会给这件事一个眼神。不过说起来,这些疑似恐怖分子的人应该的确是在劫持她们没错,毕竟莫名其妙地将她们两个连同一个陌生小孩限制在机舱的一个角落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在秦臻看来她们完全可以像电影里被劫持的人一样在这些人面前双手抱头蹲下来应景了。只是,这些劫持者并没有收取她们的随身物品,尤其是通讯设备。
想到通讯设备,秦臻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需要特定情节触发的剧情人物。她不由得想狠狠锤爆自己的头,但一想到这样可能会太痛就放弃了。“一定是之前情况太突发太紧急了,才让自己一时紧张以至于忘了可以用通讯设备联系外界求助了。”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于是,她与邓慧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准备通过设备联系杨主事。
只是秦臻在联系外界的时候下意识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这一扫视就出了大问题,因为她看到围在她们身边的劫持者都在盯着她,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麽动作。她心中突地一跳,感到全身血液变得冰冷,不敢再有其他动作。而邓慧却像什麽也没有察觉一样,催促着她快些行动。秦臻觉得有些疑惑,更多地是恍惚,她心中疑惑,难道对方没有发现她们正在被盯着吗?或是没有发现一点异常吗?
这种恍惚和疑惑让她忘记了对身边这些劫持者的恐惧,她自顾自地向对方解释说:“这些人正盯着我呢,他们或许是发现了我要联系外界的意图,如果我继续动作的话不知道会发生什麽可怕的事。”邓慧似乎终于发现了秦臻脸上深深疑惑和恍惚的表情,在听了对方的解释之後,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她说:“原来是这样,你早说不就好了。”
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完美地传达给了对方,只需要轻松的交流。明明是这麽地顺利,只是秦臻突然莫名地觉得怅然若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不由得跌坐在地,用双手在被背後支撑着才勉强没有躺倒在地上。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她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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