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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所有人的节目都大成功。宿舍里舒情争擦着脸上的妆:“今晚你们唱得很成功呀。”她说话一直都是轻轻的,没有什么情感上的变化,她说话都是淡淡的。
相比较她,渊显得比较亢奋:“真的吗!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时候唱歌!”
哥哥没有问她今晚怎么样,但是给她朋友圈点赞了,大概率是看见了。渊洗完澡躺倒床上,把被子压在身下,翘着脚。哥哥的衬衫被她整整齐齐地迭好放在枕头下面,白色的袖子比她的整头多出一截,正好把袖口露在外面。
扣子是乳白色的,上面固定的是硬质的尼龙线,尼龙线不像是其他的线一样柔软,反倒是如一根难以忽略的硬刺。以前和人打架,常常弄坏衣服,回家后哥哥就会坐在床上给她补衣服。他一声不吭,渊也知道哥哥在生气,她趴在铁架子床的上铺天天看他补衣服。
等他给她补完衣服气也就消了,拿着脏兮兮的衣服到公用卫生间帮她洗衣服。尼龙线很硬,也很结实,她的衣服被补过之后再也没有开裂,只是如硬骨摩擦皮肉,一点点痛带着一点点痒,就这样度过了最懵懂的初中。
淼很久之后才发现,渊也一直没说。直到偶然间淼看见了妹妹腰上因为补丁摩擦瘙痒产生的红痕,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淡粉色的,已经摩擦了很久。
后来家的针线盒里多了一种线,白色的棉线,小小一卷要两块钱,而那个百米长的白色尼龙线也才两块钱。他却再也没有给她不过衣服,她的衣服再也没有了破口。
他还是用硬质的线缝衣服。
他的消息是她第二天才看见的,发的时候很晚,她已经睡着了。
“给你买了生日礼物,过两天就到了,提前祝我们的周周生日快乐。”
是啊,自己快过生日了,这是她经历的十几年中,最期待的一次生日。还有一笔转账,是五百元,她没收。哥哥啊我现在已经不用再被你保护了……
她的生日终于是到了,在一个天气不好不坏的日子。以往这一天,天气都是这样,晚上还会再下点小雨。以前都是哥哥陪着她过的,可她却在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向他撒娇的勇气。
是那个梦吗?好像又不是。她总是尽力地把自己变成一个大人,刻意避免再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
哥哥问她今晚上要去哪里吃饭,她说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餐厅,今晚就去吃吃看。哥哥直说让她玩得开心点,她有些懊恼地关上手机屏幕。
哥哥……他应该不会来吧。
毕竟,他挺忙的。
得知了渊今天生日的舒情争半开玩笑地说:“小寿星今晚不请我们吃个饭吗?”她也只能强颜欢笑地答应下来,心中藏着的事如同埋在泥土里植物的根系一样,在雨夜破土。
一直到下午,天一直是压着低云的灰白色,栖息在学校楼间的斑鸠除了发出几声沉闷的咕咕声,也不见它们飞出来。
其他几个室友自觉和她们俩的朋友没有很熟,就不来了,总共算上她自己也就四个人。她们下楼的时候周逸已经等在楼下了,他背着个包,鼓鼓囊囊的,朝渊招了招手。
似乎是所有人都觉得渊的情绪不太好,周逸用手机悄悄问她:“你和你哥吵架啦?看着不不太高兴。”
“没有吧,可能只是今天天气不好。”
她确实有些不高兴,也确实是因为哥哥,但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哥哥不能来给她过生日。这个原因太离谱了,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其实在失望之余,渊叫上的是周逸,问他今晚有没有空,不知怎么的就把两拨朋友以前混搭着带出来了。
南安市的雨下了一天,几乎是年年今天都下雨。早晨淼很早地就出了学校,没去高铁站,反倒是往长途汽车站去了。高铁票来回要四百,长途汽车来回只要一百,他想。
他把裤脚卷了卷,避免雨水打湿他的裤子,包里是一件干净的上衣,到时候就算被雨打湿了也可以换上,干干净净地去看妹妹。
长途汽车要等,等凑齐一车人司机才会发车。车窗上雨滴模糊了汽车站里花花绿绿的大巴车,只有一个轮廓,以及汽车出站时减速闪烁的红色车灯。
他抱着包,坐在后排的窗边,车里的人就像是装在玻璃罐里的糖,看不清窗外。大巴车的皮革味和车载香水令人头晕的气味在无限地蔓延。是令人作呕的,同样也生长着期待……
他和她说:“要我来陪你吗?”
她只回了两字:“不用”
那也没办法了,他想,他怎么会不陪她过生日呢?
大巴车扬起了泥坑里的水,车身晃了晃,慢慢地开往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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