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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故意顿上一顿,“哦对,像珍珠似的。”
“江揽月,原名江由,甲辰年生,平昌郡定安县人。”一直沉默不语的傅行简突然开口,即使没回头,依旧将谢暄吓了一跳,差点惊出声。
“昨夜戌时初带至大理寺,亥时初回到葳蕤阁,尸首是在辰时被发现,身亡时间应在丑时至寅时。”
谢暄不明白傅行简干嘛一板一眼地说起案情,他不知怎么回答,就只能嗯嗯应着。
“你这么喜欢他,不关心他是怎么死的?”
谢暄刚欲反驳,抬起头却被日头晃了眼,原是到了门边,外头就是后院。
已经习惯了暗处的眼睛被天光刺得酸胀,他不由得眉头紧蹙,抬手揉眼。
“江由是中毒身亡,目前根据尸体所呈现的表象尚不能确认是何种毒药。”
“是……是中毒?”谢暄本能地眯着双眼抬头,以防再被光线刺痛双眼,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强烈。
傅行简侧身立于门边,刚巧将照进来的日光遮下大半,阳光斜照着他仿佛被上天精心勾勒的侧脸,透着淡淡的,近乎冷白的光晕。
谢暄微一恍惚,喉结上下滚动着,竟忘了后面要问什么。
不过傅行简没有等他问,而是径自向外走去,谢暄微顿下,也忙跟上,阳光一下就洒了满身。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早春的艳阳就显得极为可爱,如果傅行简闭嘴的话。
“江由通身皮肤呈青锈色,双目赤红发黑,死前眼底曾大量出血。若正常死亡,在几个时辰之内不会腐烂,但江由的尸首上出现数个孔洞,从孔洞处由内而外迅速腐坏。”傅行简慢下脚步,眼神看向数丈开在的西一厢房,刚巧一名仵作走出来,身上套着白棉布罩衣上黑黑红红,不少就令人作呕的痕迹,
“不过那是我刚到时看到的情形,现在什么样,殿下既然想见他最后一面,不如亲自去看看。”
傅行简鲜少与他说这么多话,当然这不算是与他说话,只能说是陈述案情。
谢暄脸色煞白地盯着那名仵作,鼻腔里萦萦绕绕的,似乎已经闻到了阵阵恶臭,紧咬着牙关才能忍下胸口的翻滚。
其实江揽月也不是非见不可,回头让荣德给葳蕤阁送些银两,厚葬了就是。
“我……”谢暄捂着衣襟退了几步,“我要回王府。”
“好。”从房间出来一直到这儿,傅行简终于看了他第一眼,“我送你回去。”
“不要!”
谢暄的反抗在被牵掣的手腕下毫无用处,这里距马厩极近,踉踉跄跄地,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马车,傅行简带起一阵寒凉的风也登上了车,谢暄打了个颤,向角落缩去,试图说服他,
“你不是在公务吗,你能这么突然离开吗,你……”
“拿出来。”
“什么?”谢暄一震,头恨不得低到胸口,“我听不懂。”
“你从江由房间里偷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傅行简的声音极低,却一字一句,毋庸置疑,
“拿出来。”
谢暄随着碌碌的车轮离开了葳蕤阁。
他不由得暗暗埋怨怎么今天备了这样小的一辆车,并排坐两个人,中间就只剩不到一尺的距离,躲都没处躲。
又如走马灯般过了一遍当时的情形,那会儿傅行简分明就在与孟亭松说话,怎么就能知道他拿了东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暄攥着手,背过身去决定死扛,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去。
离得实在太近,红色的官服下摆倾过来,也盖在了他的腿上,谢暄茫茫地想,就是大婚那日同坐鸾车之上,他们也没这般近过。
那天从始至终,傅行简都未发一言,他静静地在鼎沸的人群中将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醉到王府里的内侍都架不住他,只能让侍卫来扶。
谢暄不会服侍人,只会围着他干着急,一会儿觉得侍卫们架得他不舒服,一会儿又觉得端来漱口的水太烫,处处挑刺儿。最后干脆把人都轰了出去,只脱了鞋靴,和衣爬进床榻里。
这时的傅行简早已沉沉睡去,谢暄小心地替他拿掉发饰,将他左臂横着摆好,看了一会儿,自己对准了慢慢躺下,枕进了他的臂弯。
浓郁的酒气、绣满珠翠和金线的,过于繁复板正的喜服,每一样都让谢暄觉得不舒服,可他就想多穿一会儿。
腰上沉甸甸的手臂是谢暄自己拖过来的,他一会儿仰起头,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傅行简的眉眼,一会儿又埋起来,仔细去听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后来谢暄后悔了很久,那晚怎么会如此胆怯,没有趁他人事不省时偷偷亲上几口,因为自那日以后,别说亲近,就连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外头渐渐起了叫卖声,马车已经过了椿河,从白日里冷清的粉巷子,驶进了喧闹的集市。
谢暄紧紧攥住衣襟不肯松开,如果不是傅行简跟着,现在那封该死的信早已被他撕成碎片,然后他就到金銮殿后面等着皇上下朝,去求一封和离书。
当初既然能蛮不讲理地把人娶进王府,那就一定能撒泼打滚地还回去。
只是眼下这关显然难过。
谢暄并不知道他越是这般紧护着,就越是透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本就将他包裹严实的气息忽就更近了,耳边甚至已经听到傅行简清浅的呼吸声——
“别!别碰我!”
即使一旁摊主的叫卖声高亢震耳,青柏依旧听到马车里谢暄挣扎的惊呼,他毫不犹豫地跃上了仍在行进中的马车,砰地一声推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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