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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锡缙岂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却未置可否地将他打发了,转头看了看天,还未到午时,他忽然唤人来,
“替我换套常服,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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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气质不凡的中年男人,就是那天帮那位兰公子抬王保进来的那个人,他站起来就要走,却被拦住,满脸的不情不愿。
可这个男人并未问王保的事,而是细细打听了近来虞县这些日子来发生的奇奇怪怪的事。
“我们的房子也修了。”
郎中抬起头,指了指房顶,只见新旧木头交错,原先开裂的旧梁均被加固,做得一丝不苟,倒不像是为了贪墨而敷衍。
“那收了你们多少银两?”男人问。
郎中愣怔了下,“没收,就是耽误了一天生意罢了。”
说着,他又打开了话匣子,“一开始闹得凶,都以为得我们自己掏钱买木材工费,可谁知他们挨家挨户,既不问也不说,进来就是一通修补,我想拉着问问,结果那些工人们只管做活,其他的也一概不知。”
“叶大夫……咦?你是杜仲绅?”
中间男人转身,果然是杜仲绅,只见他听到声音立即转身,躬身行礼,虽动作轻微,却也将叶郎中吓了一跳。心道此人打扮一看就非布衣,又这般年纪,这么一个娃娃如何受得起他的礼。
可谢暄却仿佛还习以为常一般,笑嘻嘻得受了,待走近了才反应过来,忙与杜仲绅见了礼。
人家显然大气不计较,还回了。
这孩子漂亮又心善,就有一点不好,明明只是布衣,却生了副傲骨头,既挑剔又骄矜,还认死理,知道王保还在城里就总没事来他这里溜达打听消息,不想说,他就缠着。
“叶大夫。”谢暄与杜仲绅寒暄后,就只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去,叶郎中就忙摇头道,
“这几日没见过。”
“兰公子。”杜仲绅听到随后进来的长寻这样称呼,便也唤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
谢暄指指自己,原本还在一旁没走近的长寻闻言蓦然凝眸,半掩在了谢暄身前。
杜仲绅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谢暄虽疑惑,却仍与他走到医馆无人的一处角落。
长寻想跟来,却被杜仲绅身边的人拦下,眼见二人都在目所能及之处,犹豫了下,还是停了下来。
说是无人,到底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馆,杜仲绅背对人群将谢暄的身影完全掩住,拱手弯腰,行了力所能及的大礼,
“臣两湖总督杜锡缙参见潞王殿下。”
谢暄愣住,万万没想到被请进角落听到的会是这样一句话,更没想到杜仲绅就是杜锡缙,他竟认得自己!
“杜总督……”许久没听人叫出“潞王殿下”四个字,谢暄只觉恍惚,鼻头一酸,竟微微哽住,“杜总督,你可算来了,你要救救傅行简啊,他魔怔了!”
话一出口谢暄就后悔了,自己这是昏了头吗,竟在杜锡缙面前说这种话。
眼前这位看起来恭敬且温和的人可是兵部尚书兼两湖总督,他能亲自来虞县,那必然是傅行简这些时候做的事已传至雍京。
更何况他现在这模样分明是在微服打探,倘若一状告到徐阁老那儿,内阁会怎样看待傅行简,会不会就此失望而放弃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暄心咚咚直跳,耳尖也心虚烧热,虽说一定得为方才的话描补几句,但也绝不能被杜锡缙气势反压。
他挺直腰背,微微抬起颌角,那一瞬间的慌乱早已消失不见,眸色沉下,这才开口道,“杜大人您既来了,想必已经知道了许多事,我也不瞒您,梁胜财的确送了许多东西来,是我嫌弃这里处处破旧难捱,贪图舒适才非要留下。”
谢暄神色毅然,字字句句却是尽往自己身上揽,“傅行简他本是不要的。”
“殿下,别说是在这里,哪怕是住在雍京对您而言也是怠慢。”杜锡缙的目光像是不经意扫过了谢暄身上的棉布披袄,神色温和地道,“以您的身份,用什么都不为过。”
谢暄怔住,先是意外,后又心中一凛,看来梁胜财送来了些什么东西,杜锡缙全知道。
“殿下,此处说话不便,还请殿下屈就,到臣的马车上去。”
的确,如今就算是谢暄也隐隐察觉出风云暗涌,这座小小的虞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两湖总督是真正的权臣,杜锡缙不宜长时间露面。
马车并未刻意停在僻静处,而是直接在热闹的长街上寻了处巷口停进去,杜锡缙带来的人,明的暗的,不着痕迹地守在四处,马车看似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停着,却无人能近一丈之内,包括长寻。
“杜大人不瞒您说,其实收了那些东西我早已后悔,昨天就都扔了出去,除了那张床,我搬不动。”谢暄垂眼,神色疲惫。
昨日他与傅行简大吵了一架,把梁胜财送的那些东西通通扔到了门外,还差点砍了那棵桂花树,床扔不动,他就蜷在椅子上,可不知什么时候睡去,醒来,却还在那张床上。
他不信傅行简会与高似勾结,但贪下了梁胜财送来的东西,用他的木料大肆修整房屋是真,赶了山上的村民下来,还是用他的木料盖房子也是真。
傅家再不如从前,那也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别说这点钱,再多上数十倍傅行简也不该看在眼里。
为什么?谢暄不明白,但傅行简对于他把那些东西全扔了虽感到意外,却没生气,甚至谢暄隐隐地发觉,他似乎还有点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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