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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暄震惊地朝声音传出的地方望去,只见人头攒动,哪里能分辨出是何人所言。
“看他,外头套个棉布披袄,里头露出来的那是什么?”
“像是绸缎!是绸缎!”
谢暄低头,这才发现方才心急动作太大,衣领不知何时扯开了一个口子,傅行简这件改小了的银鼠皮小袄正泛着锦缎所该有的,淡淡的光,边缘处是细密的,如细银针般的银白色绒毛。
他脸色微变,一把将衣领收紧,可仿佛从四面八方,人群中不断有人高声喝着,怒骂着,
“不管骆台村是不是他干的,就是他把咱们赶出村子,谁知道存的什么心,是不是要把咱们也一起聚在这里都杀了!”
“与其等死,不如就趁现在把这昏官和他的走狗都杀了!”
谢暄的脸色瞬间煞白。
谢暄猛退两步,愕然惊恐。
竭力高声的怒喝,势成水火、步步相逼的话锋,在阴沉破败的天幕下每个人脸上尽是灰沉,心头的惊惧映在每个人的眼中。
杀……杀了官?
他们愤怒,憎恨,谩骂,可占据在心底最深处的,仍是对权势的畏惧。
仿佛被掐了脖子,每个圆瞪的眼睛里既有被挑起的亢奋,又有害怕的踯躅。
一个短暂的,一触即崩的寂静。
谢暄不敢回头去看傅行简,他屏住了呼吸,轻声,缓缓地抬起了后脚,近乎无声地向后挪动。
他极力让自己的气息沉稳,眼神平和,可唯独背后却是一阵阵地发麻,哪怕不回头,谢暄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焦灼如炬。
瞬息间这一方院子如同绷到极限的弓弦,也许只差一个呼吸,一个咳嗽就会天崩地裂。
阴云迫顶,灼烫的脊背倏冷,谢暄微微一颤,惊觉傅行简为什么不说话,他一定有办法解开这个困境,他不会眼看着自己手足无措,可他为什么不说话?
谢暄再也忍不了了,他不顾一切地转身,然而眼底映出的,却是傅行简从椅子上倏然滑落的身体。
“傅行简!”
骇然卷起全身的血一起轰然涌上头顶,那原本的恐慌和害怕如同被这阴风卷走的枯叶一般飞逝不见。
谢暄飞扑过去,想用自己的肩膀挡下他坠地,蓦然而来的重量将他的膝盖直接砸在了石阶上。
咚地一声,谢暄的心脏跟着震动,疼痛并未如期而至,皮肉仿佛是一层与自己无关的厚甲,麻木而僵硬。
人群开始骚动,仿佛他的飞扑,他的惊骇都证实了刚才那些教人将信将疑的流言。披袄已经彻底散开,灰蓝色的棉布盖不住泛着光华的锦缎,就这么明晃晃地映在每个人眼里。
又是那几个声音,他们此起彼伏地怒骂,字字切中要害,村民眼中原本的惊疑不定,原本的恐惧畏缩如同火堆中为数不多的湿柴,被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了蔽日的熊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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