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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来到一九六六年,这年夏天,轰轰烈烈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这股风迅刮到了大兴安岭地区,林场也受到了波及。有一小撮人行动起来了,他们抓住几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工人和干部,拿到林场大礼堂里进行批判。一时间闹的乌烟瘴气,人心惶惶,林场工作也都受到影响。
林场主任宋运成站出来,对那些造反派说:“你们这样天天抓人批斗,弄的人心惶惶,严重的影响了林场的正常工作,要是今年的木材生产任务完不成,谁来承担这个责任?我命令你们,从明天开始,把你们抓起来的人都放了,让他们回去上班。”几个造反派不敢得罪主任,都不敢说什么。
只有一个叫张永福的年轻人站出来叫嚣的说:“现在全国都在搞文化大革命,我们抓的都是地、富、反、右、坏黑五类分子,我们没错,你凭啥不让我们干?”接着他又给宋运成扣了个帽子,“你这是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革命群众是不会答应的!”宋运成主任没理他,直接打人把那些被批斗的人放了。
不久之后,宋运成主任也给调走了。
在大环境的影响下,林场人人自危,工作的热情减弱了不少。
每个工人都拿着微薄的工资,有的人家连肚子都吃不饱。父亲家就是其中的一个,由于家里人口多,粮食定量又减少了,全家人都吃不饱饭。母亲整天愁容满面,父亲对她说:“先别着急,今年先对付一年,我打算找个地方开一片地,虽说咱这里冷,不能种粮食和一些菜,但种一些土豆萝卜和大白菜还是能行的,今年开完了,明年开春就种上,到时候就用这些菜代替粮食了,那样全家人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他说干就干,他到林子里找了个没有多少树的空地,把几棵树用镐头刨了刨,然后连根拔起。又把地上的草都用铁锹翻了一遍,地下露出一层厚厚的黑土。他没日没夜的用了三四个月的时间,开出来一块足有两亩的土地。
当土地开完以后,父亲的身子也累的受不了啦,腿肿的老粗,幸亏他隔三差五的去河里打鱼,用鱼来补充营养,身体才不至垮掉。
就是打鱼,也得偷着去,有人忌妒父亲打鱼,就把他反映到林场革委会去了,由于父亲看不惯张永福一伙人,从不把打来的鱼送给他们吃。
接到举报,这伙人找各种理由不许父亲再去河里打鱼,父亲被逼无奈,也不敢经常去打鱼了。有时候趁天黑,偷着去下一两片网,下完网后,他不敢回家,就在河边坐着,等到后半夜的时候才起网回家。由于鱼网在河里的时间短,每次也挂不了多少鱼,但也聊胜于无。
就这样,全家挖点野菜,再加上偷偷打了点鱼,一家人勉勉强强的算没饿着。
到了明年开春,父亲一家人就到他开的那片地,把地都种上土豆。又把院子里那块地种上了大白菜和萝卜。
看见父亲那样拼命,很多人对父亲又敬又佩,有的人也学起了父亲,也找个地方开了地,种上土豆萝卜。
到秋天收获的时间,父亲的地里整整起了三四千斤的土豆,还有不少大白菜和萝卜,可这些菜没地方放,到了冬天就会冻,父亲又在自家屋里挖了个两米多深的地窖,地窖四周都用木板围着,最后把地窖上面铺了一层地板,在地板上留下几块活板当窖门。
他把所有的土豆和萝卜都放进地窖里,把大白菜都腌成酸菜。有了这些菜,一家人再也没挨饿。
日子就是这样慢慢的过去了,林区每年的木材生产任务还是完不成,工人的日子过的都很难。
这年夏天,土豆已经长的老高,父亲正在地里锄草,一个男老师带着一群学生来到父亲地里,二话不说,就让学生拔地里的土豆秧苗。父亲忙拦住他说:“你们干啥?凭什么祸害我的土豆?”
那个老师说:“你这是搞资本主义,这些土豆就是资本主义毒苗,我们要铲出资本主义毒苗。”
父亲跟他讲理说:“我家人口多,粮食不够吃,孩子饿的天天大哭大叫的,我种点土豆来补充粮食的不足怎么了?怎么就成了资本主义毒苗了。”
那个老师强词夺理道:“你是工人,工人就得以工作为主,种地是农民的事,你种地就不行,这是林场革委会让我们来的,不行你去找林场说理去。”说着命令学生继续拔土豆。
父亲眼看着土豆秧苗被一棵棵的拔掉,他心疼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学生们看见父亲哭的伤心,也不好意思再拔地下的秧苗了。老师喊他们再继续拔,也没人听他的,都站在一旁不动了。
老师气的自己拔了起来,可拔了几棵就觉得累了,也就没趣的带着学生走了。
小山也是这个班级的学生,他自始自终都没有露面,他没办法阻止老师,只在一棵树后偷偷的流泪。
等到学生走后,他来到父亲身边,流着眼泪说:“别哭了爸爸,咱回家吧。”父亲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看了还有一少半的土豆没拔,他又燃起了一点希望,有了这些土豆就能弥补粮食的不足,一家人不至于挨饿。
他把地里拔掉的土豆秧苗都捡起扔在了外面,就和小山一起回家的了。
这天晚上父亲没有吃饭,躺在炕上流了一夜的泪,他心疼他的土豆,不知道为什么要祸害他的土豆。
他病了两天,好了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爱见人,也不爱说话。他原本是个乐观的人,再苦再累也不抱怨,这次他彻底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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