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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鼓乐齐鸣,歌舞升平,一众朝臣坐至两侧,面孔或生或熟,大多为红润丰腴,唯有寥寥几人,神色淡漠,冷眼扫过桌上的奢靡宴饮,厌恶地垂下目光。
“佑儿,到了这般场合,你该逢迎才是,如此这般冷眼,让陛下看了该不悦了。”
唐御史低声命令道,一侧端坐的玉面公子闻言皱了皱眉,淡声道:“儿子做不得强颜欢笑之事,让父亲失望了。”
“做不得强颜欢笑之事?”唐御史冷笑一声,睨着唐辞佑上下大量一番,嗤笑着开口,“佑儿,你莫要以为自己在此番科举中拔得头筹,便能在这官场中站定脚步,平步青云了,这官场是吃人的地方,更何况如今局势动荡,你一举一动都可能会引人猜忌,率个粉身碎骨。”
“父亲多虑,儿子并未有平步青云的想法,在其位谋其职,儿子只想守住自己足下那片净土,护得一方百姓。”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佑儿啊,为父该说你天真啊,还是幼稚!”唐御史讽刺一笑,探身至唐辞佑耳边缓声笑道,“你洁身自好为父知道,可是佑儿啊,你这官位本身就不是清清白白来得,又如何能清清白白的当呢?”
唐御史声落,唐辞佑脸色瞬间一白,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向唐御史,开口疑惑道:“我这官位是我堂堂正正考上来的,父亲何故说它并非清白所得?”
“考上来的?佑儿,你怎么会这么单纯,你以为父亲之前为何同吏部之人交往?这许多事看似公平,实则可暗箱操作之处比比皆是。”
唐御史的话一句句砸下,唐辞佑怔怔地望着面前满脸不屑的父亲,面色苍白如纸,紧攥的指尖微微发青,片刻,自嘲一声,声音颤抖道:“学子苦读十余年方得出人头地的机会,结果竟被我这样平庸之人占据,佑儿恳请父亲,告诉我究竟占了谁的位置,也省着孩儿往后余生愧疚难眠。”
“我怎么知道你占了谁的位置?这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谁还在意?”
“我在意啊!我占的是别人的命啊!”唐辞佑的眼眶微微泛红,唐御史闻言愣了一瞬,余光瞥见其紧攥的拳,慢声道,“佑儿,你这是何必,家世也好,资源也罢,这本就是科考中的重要一环,人人都说科考公平,可有些人生来富贵,所吃所用所学皆比旁人优越,不同,何谈公平?而你只是比他们的资源强太多,强到可以直接干涉这条晋升之路。”
“那我还要多谢父亲了?”唐辞佑抬眼,眼尾一片绯红,唐御史见状心中抽痛一瞬,却在听闻其话中嘲讽之意时自觉颜面受损,冷下目光,故作讽刺道,“自然是要谢我,我生你养你,给你最好的衣食住行,帮你安排富贵余生,这是旁人几辈子就求不得的福气,你作为获利者,不该谢我吗?”
获利者?唐辞佑心中一颤,慢慢敛下目来,唐御史说得一点都不错,他一个获利者,有何颜面去指责他的父亲。
他的命是父亲给的,官职是占的旁人的,他究竟有什么东西是自己能够拥有的。
唐辞佑默然望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宴会开始,周遭喧哗声更甚,洛之淮与高进步入殿中,他随着群臣站起又坐下,不知过了多久,那面容较好的清俊郎君方才痴痴地笑了一声。
“因父亲而得到的一切,孩儿他日定当全数奉还。”
唐御史闻言沉默地垂了垂眼,状似不闻地将目光移至别处,见群臣起兴,脸上又再度挂笑,同诸臣寒暄,起身同洛之淮敬酒。
群臣皆知唐御史是个会做人的,洛之淮上位后血洗朝堂,这唐御史倒也是个有眼力的,见形势不对,立刻向新主尽忠,到头来不但保住了性命,还提了不少自己的人上去,可谓是此番内乱中的大赢家。
一见其向洛之淮敬酒,群臣也立刻起身,方见洛之淮那双阴鸷的凤眼中有了几丝笑意,便闻殿外侍从高呼声传来。
“启禀陛下,前线战报到!”
洛之淮的神色肉眼可见的一冷,寒声道:“呈上来。”
“是。”
殿内众人俱安静下来,紧盯着洛之淮接过战报,片刻,脸色发青,一掌将战报拍在桌上,殿中众人忙起身跪拜。
“陛下息怒——”
“半年之内,七战六败,连丢五城!我看元成泽是担不起这大将军之名!”洛之淮冷喝道,殿内众人俱不敢言,纷纷看向一则默不作声的高进,但见那人眯了眯眼,起身笑道,“陛下何必这般动怒,这几次的战况咱家略看了几眼,依咱家看,倒并非是咱们元大将军的问题,他若有五分战力,那叶家小子也就能占至三分半,若说他们连胜,大约是那排兵布阵的功劳。”
“掌印的意思是我军的行军参谋太过无能?”洛之淮声音冷淡,这殿中人人都知如今的这位行军参谋可是最早归顺洛之淮的,可谓是洛之淮的心腹,而那位元大将军,与其说听命于洛之淮,倒不如说其听命于高进,听命于守正阁。
洛之淮这一问,殿中气氛更冷,朝臣们低着头斜眼瞥向高进,见高进听这一问似也有些不悦,拄着头睨眼望去,“不错,咱家正是此意。”
“那掌印的意思是……”洛之淮撑在桌上的掌暗暗发紧,听高进道,“改换行军参谋,让真正有才之人相助于元大将军。”
高进声落,群臣俱惊诧抬眼,而今这大昭的兵权已然攥紧高进手中,若军中有洛之淮的人,一旦军中有什么动静他尚可知晓,若这人被换掉,这军中只是他岂非半点都决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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