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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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第1页)

婚礼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这个点了,好死不死又给他们撞到堵车,也许年轻人都趁国庆前一晚出来浪。望着前面长龙般的车队,柯黎叹了口气,仰靠到座椅上。

坐在一旁的贺昀偏头问她:“今天这婚礼你觉得怎么样。”

酒精逼得头痛,柯黎揉了揉太阳穴:“很不错。”

“那挺好。”贺昀看似不经意地说:“我们也弄一个吧?”

柯黎睁大眼睛,转过头看他,说你疯了吧。

“我没疯,柯总。”贺昀用一种正式的语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想,反正阿遂都快成年了,之后也要出国,我们再组建一个家不好吗?”

柯黎说:“但不结婚——”

“你当然无所谓,我家里天天因为这件事烦人。”贺昀说:“我当你老公不合适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花季少男,多宝贵的青春,多美好的肉体。现在虽然年过三十,保养得也还不错……”他拍拍小腹:“整整八块腹肌,你摸摸。”

“但你说话太肉麻。”柯黎鄙夷地看他一眼:“等你哑巴了我再考虑。”

“这哪里算肉麻。”贺昀笑了笑,又认真起来:“你真没考虑过再成个家?”

成家立业。这四字成语柯黎半辈子只完成了后面两个字。以前在香港,小小年纪父母离婚,父亲虽然有钱,但只供她在英国上学到十八岁。她靠刷盘子做服务员甚至帮佣缴学费,后来碰到前夫,终于有起步资金创业,也算有了一个“家”。但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官司把她打回原形,她失去了孩子,母亲过世,一个亲人都不剩。

后来柯遂回来,她欣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亲人,但——

酒意熏得脑子昏涨,柯黎用力摇摇头,没有继续想下去。她并不爱怀想过去,未来才需要掌握在手中——或许,是该安顿下来了,孤身一人太久,即便精神独立、事业圆满,偶尔也会受孤独侵袭。但她依旧举棋不定,也想不清犹豫是因为什么。一恍神,还是拒绝了他:“等柯遂出国再说,现在正是上学最关键的时候,不要打搅他。”

车到楼下已经过了十一点,家里的灯还亮着。柯黎推门而入,一只手在包里摸索着烟和火机,打算抽根烟醒酒。但看到客厅里写作业的柯遂,她愣了一下。

“还没睡觉吗?”她望一眼墙上的钟,语气严肃:“不早了,柯遂。”

“作业还没有写完。”柯遂抬头看她:“而且你一直不回来,我很担心。”

男孩子的脸上纯粹写满了关心,柯黎心软,说话也柔和下来:“今天写不完就明天写,睡觉最重要。快去洗澡吧,在家里还穿着校服。”

男孩子望着她,笑得有些腼腆:“忘记换了。”

他撂下作业去洗澡,柯黎点好烟,走到阳台上,靠着阑干眺望远处的海景。波光起伏明灭,凉风怡人,吹得她酒醒了七八分。身后的门忽然响动,她转过身,看到柯遂拉开门,咳嗽几下,马上把烟掐灭:“呛到你了吗?”

柯遂抿了抿唇:“还好。”

“二手烟可不好。”柯黎用手扇风,去掉周围的味道:“你以后出国也不要学,戒起来麻烦。”

“嗯。”他问:“你也戒不掉吗?”

柯黎笑了:“上瘾了,戒了几次还是算了。”

“我以为没有你做不到的事。”

“怎么可能?”柯黎失笑:“当你妈是神仙啊。”

“我觉得差不多。”他轻声说,笑得微弯的眼睛看着她。

柯黎敛了神色:“怎么和你贺叔叔一样,总说这些花里胡哨的话。”

柯遂没再笑,沉默半晌,又伸出手,往她脸边探。柯黎心神一凛,往旁边一躲,疑惑道:“怎么了?”

“下雨了。”柯遂神色如常,指指天上:“你脸上有水。”

柯黎抬头,深夜灰黑色的天空看不分明雨,栏杆倒是浸凉微湿。她拂走脸边那滴若有似无的水渍,往客厅走:“好了,我去洗个澡。记得喝牛奶,早点睡。”

进浴室前,她把残烟斜插在烟灰缸里,火机放到桌上。屋内隐隐约约残留几丝烟气,交织融到木质调香水的味道中,冷而妩媚。

柯遂打开冰箱,里面满满放了好几瓶鲜奶——她不爱喝,全是给他买的,生产日期都在今天。

他拧开瓶盖灌了几口,盯了会那只烟,悄然伸手,重又将它点燃,静静看着它烧。

灰烬坍塌,火星闪红。

烟蒂还余留一抹口红印。

他吸了一口,刺鼻发苦的烟雾从鼻间席卷到肺部,又呛又痛。

但还是皱着眉头,把它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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