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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群,我知你从不屑国舅一称,但老朽今日还是要这样叫你。”他语调微扬,款步而出。
李群眯起眼盯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缝。他虽是对萧越多为轻蔑,可对阁老是不敢小觑。早在阁老还是宰相一党时他们就打过交道,这位老人是个不亚于景怀桑和祁梁的人,论起城府,只能说深不见底。
阁老站定于萧越的身前,他後面跟着于霏,师徒二人走路无声,于霏眸目中隐露凌厉,相比之下阁老看起来就比他平和了许多。
“国舅,老朽不论其他,只说萧越那一句‘外戚’。这话,他说得对。”他弯起眸,看着逐渐对准他的无数利刀,“你是太後的长兄,论远近丶论血缘…不管论什麽,你都只能是个外戚。即便你势力再大,大到能让整个大尚改朝换代,哪怕最终得以权利倾天,也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百年以後史册论你,百姓说你,得到的也只能是吐沫长淹的骂名,你到底又图个什麽?”
他的语速缓慢,神情从容得就像自己面对的不是刀刃,而是几段破旧的绸布。
李群斜眼瞪着他,面色发青,“阁老以为我图什麽?”他压低声音,一许喘息後声音徒然拔高,言得义正严辞:“你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做事从不为私欲,这些年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整个大尚!我李群哪怕死在今日丶死在你们这些小人之手,也定会不遗馀力地带你们一起去阴曹地府!”
夹在萧越脖子上的刀割破皮肉剌出了鲜血,阁老回身瞅了眼面色如纸的国相,平淡地开口:“国舅何至于此?菩萨畏因,衆生畏果。老朽死後自有老朽的去处,你既想担下衆生之果,就该知自己不过凡人之躯。况与天子论不得,更何以替天行道。”
李群听得眼皮直跳,但手上的动作却是一停,萧越脖颈上的血漫至刀刃,未再往深处去。
阁老不愧是阁老,话语言得处处阴险。倘若他一时恼羞成怒,把赫连熵罔论非天子,那就是自行架空了赫连皇族,除去反逆之心可诛,更是让自己失去了置身倚仗。
好在来之前景怀桑曾暗中提醒了他,这才让他在与阁老的较量中提上心思,万不能踏进他设下的险恶陷阱里去。
“我是与天子论不得,但今朝天子毒害生母丶嗜杀亲眷,君王无德无义又何当不废?我始终效忠于大尚,尊赫连皇族正统,但对于赫连熵…”他冷冷地瞪着正殿中央,凉道:“他实在不配坐上天子之位!”
此言是李群给同党下的一句暗语,直到听到这里,多名李党官员在底下相对一眼,逐一应声。
“我听闻国舅大人的儿子李俄其实是被皇上暗杀再嫁祸于宰相,敢问皇上真有此事?”
“李俄再如何也是皇上的亲表兄,皇上怎可下此毒手?”
“皇上,您在後宫囚禁太後已是衆人皆知,可您当真暗杀血亲了吗?”
他们一个个咄咄逼人,铺天盖地的问话让景玉甯暗中吸上一口气,这样来势汹汹的气势已是与逼宫无异。
他们能言得如此放肆无疑是认定了李群这次胜券在握,可到底是什麽让他们有这般自信跟底气,景玉甯越想越心凉。
赫连熵安静地睥睨着台下的躁动,他看似对所有的指控都漫不经心,但心里已经把每个官员此时的神色与形态全部记在了脑中。
半晌,他悠然一笑,嘲道:“你们七嘴八舌地如何让朕听清楚,不如就此商量商量,让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吧。”
李群闻言跨步而出,带领反军走进殿内,他踩上正殿的红毯,灰黑的鞋印留在上面就像是红血中的一记污浊,“赫连小儿,你别以为混淆视听就能逃脱罪责!你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我早与督察院将你犯下的一切罪行拟定成案,今日定会公布天下!”
都察院。
赫连熵与景玉甯同时抓到了这个关键的地方,那里是宰相景怀桑掌权之地,若是这样……
景玉甯手心里冒出了汗。
只是未容帝後多想,不远处便传来了大批兵甲与军兵的脚步声,那坚硬浩荡的声音越来越近,响在政华殿中如瀑布击打岩石,汹涌涵淡。
景玉甯眺目望去,只见景怀桑竟带领着一批庞大到不见尽头的军队迎面走近。
李群回过头与景怀桑对视一眼,接着看回赫连熵,冷眼笑了出来:“皇帝,你尽失天算丶人心,地利,这回是再无人能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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