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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相与宰相,本该同为正一品肱骨之臣,然此时声势却恍如云霄与之涧溪,一于天上,一于地里。
景怀桑心思冷漠,神情则与之相反地表露出顺和与自若的感念来,接着再说道:“大尚国与邻国商贸互利共存,而今时我大尚攻破珀斯国之举,定使诸多邻国自忧自危,定让其馀小国之间生有联合之嫌。”
他环顾整座殿宇,声音极为沉定:“天下诸国互通的利益无非粮丶财丶兵丶界。”
“故,本相主张,大尚国内,各都城暂时增税于民,先且充盈国库。入口关税可随之相应稍减,并派出使团就兵丶武丶人力等进添他国贸易,维护天下诸国之联系。”
他这番谏议一出,衆官的心绪都开始各有起伏。
阁老稳坐于前,身形尚无动静。
他在朝会中始终静默无言,内心却如一尺明镜,精锐敏捷地通晓,景怀桑这是终于切入了正题。
于霏静站在阁老身後,见恩师不被宰相所言的风吹草动所袭扰,他自也垂首静听。只是思络犹如蜘蛛在轻韧丝网上俟机窥伺,深思时不疏忽任何一处隐密末节。
景怀桑阖上唇,面色仍是一片为帝後殚精竭虑的神情。
他眺眸望向恢宏大殿上的高台主饰,只见一棵千年太岁正静置鹄立在夕光中,那太岁的肉身长出茁硕的叶瓣,根茎呈活物般犹在缓慢微动。
灵芝鲜肉显现无暇的光彩,表面柔软而实则足具分量。它庞诺的底处与下方承重的巨石相连,二者攀附依存,严丝合缝,形同一体。
忆及三年之前,赫连熵初来驾临景府,便是以这一根剥落原石的千年太岁为礼,开啓了他们君臣之间试探与对弈的步局。
不过那时,朝野未立,就譬如海面之上狂风荡漾青波,不除却层障,便不见海水真实之碧色。
彼时赫连熵纵使拥有天生帝王之相,身赋文韬武略之谋,可若不能以己身之力煅刃利刀,劈裂汹风,那在景怀桑看来,尚且不够资格与自己对局弈算。
他恰如狩猎中的一只有意放过稚幼羔羊的雄狮,只待其长出更为丰美的骨肉时,再捕之食用,彼时才是绝味珍馐。
景怀桑对于赫连熵与景玉甯,亦有充裕的耐性,只静待他们长成自己所预期,这双执棋的手才会拈起黑白相间的棋子,落下这一局来。
而如今,这即将翻彻天下的对弈,终于能够开啓了。
景府门堂大殿,金碧成辉光耀映照,正堂高墙玄立起一座浩广及顶的致密屏画,幕中青山波澜壮阔,顶峰直通云霞。
自远望去,仿同站立于高空,隔过云雾依稀便见天下各国接连同一版块,形成一片统一而无际土地。
岳黎正坐下方,金辉光线未使椅座升温,反则尤感冰冷。
辉芒映照在他深邃的眼窝与鼻梁处,形下一道暗影,将他沉浸的面容淹没于晦色之中。
——景怀桑欲借帝後出征之机,掌控大尚国的律法之权。
岳黎终于可以断定,圣上的揣测全然无错,宰相之图谋,确不只餍足于这一人之下的首魁权位。
萧越闻毕,不动声色地向景怀桑拱起手,趋承道:“景大人深识远虑,下官待昂泽谢过宰相信擢!”
说完,他与景怀桑对视片刻,而後以礼归坐。一路走过岳黎时,却再不与他有所交接。
他这姿态分明是向岳黎阐明,今日朝会上,该做之要务已如实落成,至于景怀桑接下来会如何行出下一步,在未得帝後旨意之前,他不会主动与景怀桑继续相较争锋。
岳黎环视衆官各样面色,见重臣皆是万籁俱寂,下座的诸多各官少有交头接耳,却也于此时无声无言。
宛似衆人皆知当前身处在削散的陡峭,谁也不愿做那出声惊石之人。
然而,岳黎却走惯了险峻夜路,哪怕就着微不足道的苍茫月色,也可亦步亦趋地行踏在原本的道路上。
他站起身,独自面对向这位弹指间就可呼风唤雨的当朝宰相。
片时,拱起手,啓声说道:“回景大人,下官以为不妥。”
“大尚国民生计万千,不论远郊难民贫民,只看都城百姓入不敷出之景。敢问,增其关税,利在何谁?”
一道问话,如同刮入金堂辉芒的逆风,席转起璀然的柱兽祯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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