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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潮湿幽暗,靴子踩在上面总是有粘嗒嗒的声音。
对宁祐而言,每当这种声音响起,就意味着他要倒霉了,或者,新一轮的折磨又要到来了。
他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乱七八糟散着,挡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穿着宽松而破旧的单薄囚服,裸露出来的肌肤,满是密密麻麻的红点,像是某种昆虫蛰咬留下。
他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下一秒,来人屈尊降贵地蹲下来,扯住他的头发提起来,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宁祐忍不住笑了一下,睁开眼,对上一张清贵的脸,那张脸上有隐而不发的愤怒,他不以为意,嗓音嘶哑,懒洋洋道:“啊……兄长,真难得你来看我。”
“小心脏了你这一身衣服。”他这样说着,一边手指艰难地抬起来,狠狠把血迹污渍一股脑抹到对方青衣上。
“宁祐!”对方怒道,抓住他作乱的手,下一秒又如同被蛰到般甩开。
宁祐摔到地上,一阵稀里哗啦的铁链碰撞声响起——
他宽大的袖子、裤腿下,藏着沉重的枷锁和铁链,将他四肢都困住,能活动的范围仅有三尺。
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刹时如同要散架般,剧痛蔓延,他闷哼一声,过了一会喘息着爬起来,好像无事发生一样:“嘶……兄长大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来这地牢做什么?一月一次的仪式还没到吧?”
宁裕空从怀里拿出一张薄薄的宣纸,宛如巴掌般轻扇在他脸上:“认得么?”
宣纸边缘锋利,在他脸颊上留下划痕,宁祐仿佛看不清般眯起眼睛:“不认得。”
“好。”宁裕空似乎怒笑了下,道,“不认得。那看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物,我替你烧了罢。”
他指尖骤然亮起火光,逐渐靠近那薄薄的纸,火光映照下,能看见背面血红的字迹,和几乎走形的寻引符阵。
“等等。”宁祐忽然开口,爬过来死死抓住宁裕空的手,对方看向他,似乎预见了他的选择。
宁祐挤出声音:“这封信为什么在你手里?”
“不然应该在谁手里?”宁裕空问,“是落到那些反对利用千面蛾蛊修炼的人手里,还是落到惩戒院手里,或者……你真的以为这东西能直达天听,叫隐世多年的仙首看见。”
“宁祐,一百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天真、幼稚、可笑。”宁裕空残忍地笑起来,“谁也救不了你,早些告诉你吧,你的信就是惩戒院送回来的。”
宁祐怔住,手指松开。
“你若早早认清现实,也不至于落入如此地步。”宁裕空说,“你如今这样子,不过是自作自受。”
下一秒,他手上火光大作,火焰吞噬了宣纸的边缘,开始不断蔓延。
宁祐摔在地上,看着那张纸燃烧,看着火星和灰烬落下,看着那点幻觉般的光在宁裕空的指尖消失殆尽。
地牢里又恢复了黑暗。
他终于无法忍耐般蜷缩起来:“啊……”
好像被火焰烧得不断减少,最终化为一点黑灰的,不是纸,而是他自己一样。
宁裕空大抵觉得这一次的教训足够了,捻干净指尖的残屑,看了他一眼:“之后的仪式,半月一次。”
“宁祐,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宁祐只是死死蜷缩着。
他听见铁门开启闭合的声音,脚步声远去,他闷闷咳嗽起来,拉扯着身上锁链晃动,发出声音……
自作自受?
咎由自取?
狗屁。
他的所有不幸,绝不是因为他自己,他从未做错什么!
他只是,碰巧流着宁家的血脉,碰巧被这群贪婪的人抓住,碰巧没有任何可以依凭的对象。
"母亲……"他忍耐着身体里的痛苦,在无人的黑暗里哀哀地低问,“是他们的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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