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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可真是善变。”微生溟看着她那把因为深入卧冰水牢救他出来而变得剑刃出现累累豁口的剑,微生溟说,“你之前明明说过,‘荧惑’不行,‘七杀’,可以,怎么忽然就看不上了?”
他还敢提?一提这事,玉蝉衣简直想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一通!她那时哪知道这“七杀”竟然已经被他修成了他的本命剑!谁能想到她这个拔不出剑来的师兄竟然是“七杀”的本命剑主!
玉蝉衣道:“明明是你自作主张,花言巧语,而我是中了你的圈套。谁知道你说的好剑,会好成‘七杀’,好到要拿你命换的。”
微生溟沉默了半晌,倒也无法反驳,他道:“剑,等回炎州之后,我会给你的。”
在离开炎州之后,他已经将一把虽说比不上“七杀”,却也举世难寻的剑存放到了尹海卫那,入水牢前,给尹海卫传音过去,嘱托尹海卫,若是此番玉蝉衣从论剑大会回去,手里没有“七杀”,便将那把剑给她。若是玉蝉衣带了“七杀”回去,那尹海卫也可以遂了心愿,睹一眼他一直想见的“七杀”了。
他问她:“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微生溟的?”
玉蝉衣定定看了他几眼,忽然起身,抬起手来就揪住了他的上衣衣领,微生溟下意识一躲,却被她两下灵力挥走他抵挡的双手,无奈只能任由玉蝉衣攥着他两边领口,将他上身的衣衫扒开,赤条条的胸膛忽然间全部闯入空气中,蛛网似的赤色图案覆盖下的肌肉紧实,身躯上唯此处未覆着霜。
微生溟:“……”
他不甚自然地别开眼,胸膛起伏乱了半拍,玉蝉衣的脸上却不见半点羞赫。她指着他胸口那些可怖的纹路,面上了无风波地说道:“喏,这就是证据。”
微生溟低了低头,也苦笑。
丑陋可怖的纹路鹰爪般绕着他的心口窝,离着心脏的位置真真只剩了最后一点,也许不出百年,甚至不出十年,就会生长到心脏的位置,攫取掉他最后那点神智。而脖颈上的纹路已经即将蔓延到他的面上,他下意识将衣衫拢起来将胸膛挡住。
“藏什么?”玉蝉衣瞥了一眼他的动作,面上还是凶巴巴得紧,语气轻缓了些,“挺漂亮的。”
微生溟:“……”
他气息虽然还有些微弱,但说话已经如常了。微生溟道:“这算是一点证据没错,但你总不能是那晚闯进我的房间,看到我身上这片东西就认出来的。”
“当时的确没有。”玉蝉衣道,“我一开始并不好奇你的身份,只当你是师姐说的怪人。开始产生好奇,是在你告诉我,练剑要先杀死心里的恐惧开始,你对剑术的见解不俗,再算上一开始说我不知变通那回,算是两次一针见血地挑破我练剑上的问题,这不是寻常剑修能做到的。”
“所以,你不仅是练过剑的人,曾经至少将剑练得不错。至于你拔不出剑……背后恐怕有你难言的故事,怕戳你痛处,我不问。”
“后来,尹海卫找到我,我问到微生溟,他说微生溟下落不明。”玉蝉衣道,“他离开几日之后,我常常想起他的话,忽然有一天,莫名将你们两个说过的话联系在了一起。”
微生溟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他说,微生溟败在陆闻枢手里,败得惨烈,败得让他难以接受,让他生了心魔。从此浑浑噩噩,不可终日。”
“而你,你陪我上承剑门时,曾经也提到过你和陆闻枢之间的关系,你说……”玉蝉衣目光如炬地看向微生溟,一字不差重复了他的话,“‘说吧,说我拔剑不能,才对他心生妒忌,这样的话,我听多了,你再多说上两句,于我也不痛不痒’。”
微生溟感慨道:“小师妹可真是好记性。”
玉蝉衣继续说道:“除了微生溟,谁会嫉妒陆闻枢?大多数人只会崇拜他,遥遥仰望他,还远没有到能被人说嫉妒陆闻枢的资格,在众人心中,能与陆闻枢相提并论的能有几个?”
“而微生溟,那个传言中被陆闻枢打败的微生溟,人人都以为他嫉妒陆闻枢。”
“还有,尹海卫说,微生溟生了心魔。”玉蝉衣道,“而你,你拔不出剑来。剑修不能拔出灵剑,要么灵脉尽毁没有灵力,要么,就是心里生了魔障。但你只是拔不出剑,灵力可还好好的,拔不出剑的原因只能是后者。”
“再有,太微宗的人密切监视着你。你是太微宗的,微生溟也是。”
玉蝉衣道:“但这些还不足以让我认定你就是微生溟,巨海十州太大了,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玉蝉衣不忍说,最一开始,她私心里根本不想承认自己这个拔不出剑的师兄就是微生溟。
在她在青峰上用传影石看微生溟的杀招那段时间,她有时也忍不住好奇他的模样,她听人说微生溟生得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听人说他个性豁达、无拘无束,又观其杀招严谨却又通幽洞微深奥莫测,便想象他是一个倜傥恣意却又心思灵秀的剑修。修仙之人本就是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微生溟修为这么好,一定是仙人中的仙人。
她对微生溟,有许多令当时的她觉得他遥远而不可企及的想象。
然而,诸多想象,除却长得好这一条,没一条,是能和她眼前这个男人能联系在一起的。
刚一开始产生微生溟也许就是她的师兄这个念头时,玉蝉衣十分难以接受。看着他整体将自己半死不活地挂在藤兰树上,一日一日无所事事打发着光阴,她甚至感觉她想象中那个微生溟遭到了某种程度的亵渎。玉蝉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微生溟是这种模样——哪怕偶尔正经一回,说话总要刺她几句。微生溟是也被人说无拘无束,但无拘无束成这个样子……如此小孩子气吗?
历来剑道第一多是端正雅素,将微生溟放在其中,简直是放浪形骸,虽说这放浪形骸与他人品无关,可实在令人目不忍视。太不像她心里那个微生溟。
玉蝉衣甚至有想过,也许,这一千年间,太微宗恰好又出了一个练过剑、剑艺很好,在别人眼里能与陆闻枢抗衡,恰好也心生魔障,恰好成了她的师兄。
不然,那天尹海卫在不尽宗院子里和她当着他的面聊起微生溟,为什么不直接戳破他的身份?
“可来到蓬莱之后。”玉蝉衣顿了顿,“你觉得我在看到李旭出现在蓬莱时在想什么?弃徒,只是一个弃徒,何必让他们千辛万苦地追到蓬莱来?我当时就在想,若是我跟着李旭,能找到你的话,你八成就是微生溟。”
“那天,我跟着李旭,最后看到了你。”玉蝉衣说,“之后,我几乎不再怀疑你是微生溟。”
“后来,能证明你是微生溟的事情变得更多了。”玉蝉衣道,“你对蓬莱那么熟悉,太微宗掌教叶坪舟喊你师弟,你承认了你拿过剑道第一,千年之前的剑道第一——你在七星树下挖出来一坛窖藏了千年以上的灵酒,巧合不可能多成这个样子,你就是微生溟。”
“落霞峰上,我说我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你敬了我一杯。我知道你是微生溟的事,你我二人都已经心知肚明。”
“你当时说来蓬莱,是为了来陪我参加论剑大会,实际,是早和涂山玄叶约好了在这里会面吧?”玉蝉衣道,“师父他活得长,知道的事情多,你要向他打听消除魔气的法子。说什么来蓬莱是怕我孤孤单单的,结果还不是要留我一人……”
她说着拧了拧眉,陆婵玑最怕孤独,她刚刚这番话听上去,竟然又像是当时那个总盼着青峰上有人来的自己回来了一样,像是想要他一直陪着一样,玉蝉衣生硬地补充:“我不怕孤孤单单,也不怕一个人,我就是看不惯你为了给我‘七杀’找死。”
“好了。”她撇开眼,“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
“回答我四个问题。”玉蝉衣道。
微生溟笑容苍白,声线虚弱:“小师妹,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却要问我四个,这不公平吧?”
看着他这荏弱模样,玉蝉衣抿了抿唇:“那好,就一个。”
“你心魔到底是怎么回事?”玉蝉衣问,“真是因为陆闻枢?”
微生溟讥诮一笑:“你当我不挑对手,随便来个人都和他比试?这陆闻枢……若这世上没有微生溟,他确实是剑道第一。可我微生溟偏偏不屑得和他比上一次。”
他这张狂样子看在玉蝉衣眼里倒是比半死不活要顺眼一些,玉蝉衣气顺了不少:“那是因为什么?”
微生溟缓缓变了脸色,而后又沉默了许久,似乎还有些犹豫。
玉蝉衣有足够的耐心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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