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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闫春夺瞪着孔祯,那双黑黑的眼珠仿佛要从深眼窝里掉出来,孔祯不敢看他。孔祯自然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只有闫春夺自己知道,新婚当天才知晓自己要成亲,结果连新娘子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他感受到了怎样的一种背叛。
他极为抗拒孔祯的靠近,孔祯轻易不敢招惹他。无奈等到月上中天,孔祯要爬上床休息时,被他用刀片划伤了手,事情才闹大。
孔祯支使丫鬟叫夫人过来。太太还没歇下,白日里一身华服亮堂堂的辉映着闫春夺灰白的脸。她苦口婆心的劝:“老二,大婚当晚,你又闹什麽?”
闫春夺喉管里发出呵呵声,即使无法连贯,他也咬定道:“让他,滚。”
孔祯又打了个哆嗦,闫春夺恨他,没来由的恨意。他望向太太,指着太太拿主意。
“新媳刚进门,哪有让人家走的道理。待两天你就喜欢了啊。”太太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哄他,看似口气很软,连孔祯都听出了敷衍。
“他是个…小子!他连,丫头都不是!”这一句话几乎要了闫春夺的命,他发出剧烈的喘息声,像是要咳,气喘到半道上不来。太太没有上前,状似用帕子掩面而泣,实则捂了口鼻,叫丫鬟去给他拍背。
丫鬟甫一上前,闫春夺手上明晃晃的刀片闪过寒光,她慌忙退却,被太太赏了一耳光,厉声道:“家丁呢!二爷犯病了,进来招呼点儿!”
进来四五人,按着闫春夺,取了他手上的凶器。太太叫家丁将软榻搜一遍,不许上面留任何可能伤到闫春夺的东西。这期间,孔祯对上闫春夺仇恨的眼睛,毒蛇一般,孔祯头皮直发麻。
搜寻过後,太太又是给丫鬟一巴掌,斥道:“没有规矩的东西,连主子都伺候不好,往後尖的利的再敢出现在二爷跟前,我剁了你的手。”
孔祯畏缩低头,实在没有胆量同太太对上目光,哪料太太接着对他二人道:“老二,你今年二十有五,比你这妻大六岁,也该稳重点了。往後叫他都穿裙,你看着舒坦。大师算过,你俩八字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别拧。”
太太丢下两句宽慰的话就走了,徒留孔祯跟闫春夺干瞪眼。闫春夺最後那点气焰化作恶狠狠的一句:“敢靠近我就掐死你。”
孔祯背过身撇嘴。敢靠近我就掐死你…那般又瘦又柴的样儿,掐得死谁啊。他阳奉阴违的勾下头,做小姿态。
是夜孔祯伏在桌案上睡,闫春夺夜间总咳嗽,闹得他睡不好,几次想掌灯,都被闫春夺喉管里发出的非人般的声音吓得不敢动弹。
天亮後,孔祯要去给太太请安,先要换下身上这套喜服。晨光照在他单薄脊背,未着寸缕的肋,随他弓腰找肚兜而敛进去。一道视线,不打弯的落在他胸膛。他猛地擡眼,对上闫春夺意味深长的眼神,未曾想到避嫌。
“□□。”闫春夺湿黏的视线使孔祯意识到他们已经成亲的事实。哪怕闫春夺是个不能人事的瘫子,首先他也是个男人。孔祯系衫的手有点抖,匆忙转身,心跳有些快。
可给太太请安也并未顺遂。太太嫌他跪的不够端正,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好一通数落。他灰头土脸的穿出来,看到院内照壁,背面雕着他不识的字,正面则刻着一只孔雀。长长的照壁快赶上他家院子了,他嘟囔了两句,冷不丁在长廊上撞见闫秋礼。
“嫂嫂。”
孔祯低头,不敢看他。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昨儿没看到他正脸,今天倒不敢瞧了。闫家老三生的丰神俊朗,叫孔祯没法儿拿闫春夺跟他比。孔祯忽的皱眉,这样的比较说明连他也看不起闫春夺。
“怎麽还穿罗裙?”
孔祯支支吾吾,越发显得他上不了台面,“太太…让穿。”
“娘说的?”闫秋礼又想弯腰细细的看孔祯的脸,孔祯不知怎麽,急促的从他身旁跑掉了。
孔祯回到屋内捂着胸膛,被闫春夺斜眼问:“见鬼了?”
他这才看了眼闫春夺,心说鬼没你可怕。他还没坐下,丫鬟就敲门,说二爷要吃药了,将药呈给他便走了。孔祯注意到今天的丫鬟换人了。他心里犯嘀咕,觉得闫春夺比恶霸也没好到哪里去。
浓黑的药汁苦得孔祯皱巴着脸,他站在床边,说:“吃药。”
“我自己能吃?”闫春夺没好气,孔祯硬着头皮坐下,汤匙碰出叮当声,闫春夺继而又道:“喂我。”
孔祯小声:“这不是在喂了吗。”
“嘴对嘴喂。不会?”闫春夺耷拉下眼皮,孔祯打了个激灵,吞吞吐吐地,直到听到他一声冷哼。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孔祯攥着拳头,一鼓作气,仰头灌入极苦的汤药,含着,凑近他。
他张开嘴,孔祯来不及将药哺进去,就被他舌头捣弄着,冷冰冰的手握住後颈,被迫吞咽。
孔祯红了脸,闫春夺冷静的,讥讽道:“好喝吗?所有人都应该来尝尝!这药就是给没病的人喝的。”他挥手打掉一旁的瓷碗,哗啦坠地,孔祯彤红的脸又变得煞白。
他阴晴不定极了。
天渐渐变得暖和,尤是日头高照,孔祯总觉得屋子里有一股怪味。他的药一日三次,到了後面喂药,他没再对孔祯提奇怪的要求,因为孔祯给他要了蜜饯。他梗着脖子说不吃,孔祯硬往他嘴里塞,差点被他咬了手指。
孔祯小声念叨说那药真苦啊,他小妹在家吃的药都没这麽苦。
等到晚间吃药,他不知为什麽又不愿意配合,一把打掉药碗,弄得床上都是药渍。孔祯对他敢怨不敢言,默默的给他换衣衫,待掀到他後背,看到触目惊心的褥疮,孔祯胃里泛起了酸水,想吐。
原来臭气是从这里散发的。
闫春夺刻薄道:“怎麽?没见过?”
孔祯声音低低地,问:“咋不叫大夫给你看看?”
“你怎麽不去问太太?”闫春夺掀着嘴角,似笑非笑道:“问问我们尊敬的太太,给不给治。”
“我去跟她说。”孔祯一股脑儿起身,倏地被扣住手。他看闫春夺,闫春夺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郁色,不见愁眉,又满是忧悒。
“别去。你当不知道。”他说。
孔祯欲言又止,犹豫一番,许诺道:“我回门的时候,去问问药方,给你…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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