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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有了计较,不再出声,只看陆嘉渊从榻下格屉里摸出只绿釉鸡腿罐并一对翡翠耳杯来,“走,让他睡着,我们喝酒去。”
自去将篱笆墙下的火笼点燃,拎着酒往旁边那柴堆上一靠,揭了绸布,拍开泥封,剥了苞谷叶和油纸,启开罐子,先满上一觞,递了过去。
席墨接下酒杯,在他身畔坐定。
“这是我头次酿酒。”陆嘉渊再倒一杯,自品一口,略略赧然,“手艺不好,不比师弟你手巧,酿了很多才得了这一罐子。”
席墨执杯浅看,那酒液在火下晃出澄亮亮的波光,一抔枣花蜜似的丰艳。
“枸杞酒很难制的。”他就诚挚道,“师兄好厉害,看着比我第一次酿的好多啦。”
“是吗?”陆嘉渊已经咕咚咚喝了一杯,面上浮却一抹淡红,一点梨涡像是熟了。
“师兄,伤口未好,少喝一点吧。”席墨看出他心中有事,是想借醉倾愁的样子,“或者我去弄一些下酒菜来,就着吃。”
“不,不必。”陆嘉渊眯眼笑道,“好容易对酌一番,不要别的,就要酒了。”
说着又满饮一觞。
直至三杯下肚,方才开了口,“小叶子那事儿,我说不好。”
席墨不支声,只看火星子起初微弱,如今已同白榆枝子的焦苦香气一并,哔哔剥剥地从竹笼里溅了出来。
“说老实话,我从来都不讨厌妖。”陆嘉渊咂咂唇,“从前我们家附近,就有许多妖,待我也很好。”
席墨将枸杞酒啜了一口。苦涩有余,回甘不足,舌根都要麻了,只在舌尖上转出一点点凉来。
陆嘉渊又道,“我喜欢妖,却也没法同人开口。毕竟人妖矛盾自古有之。我说出来了,就要被视作居心叵测。”
席墨点了头,“如师兄所言,妖怪中确实有很多好的,尤其是混血,不乏良善之辈。”
他说,“我也同样……很喜欢妖啊。”
却想那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陆嘉渊眉眼间就终于淌出笑意来,“这种话,打死我都不敢在派里说的。给师姐听见,怕不是要当场给我煮成鱼汤。”
他醉意深了,醺醺地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所以能出生,还是因为妖呢。”
“我本是幽州人,家住西岷山下,世代务农。”
“我娘原是大户人家小娘子,不慎落难,为妖所救,才保得一命,与我老爹作了夫妻。但她身体落了病根,十分虚弱。老爹本不愿她生孩子,她却坚信爱能感动上苍,一定要生。所以一命换一命,她没了,我来了。”
“那之后,老爹也没有续弦,只是一个人在地头日夜耕作,还要把我送到万里之外的蓬莱。”陆嘉渊郁郁不已,“当时我觉得,东州那么远,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但是爹他告诉我——别怕,村里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了。你是全村的希望啊。”
“那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哭着来了。”
“我只想留在家里给老头子种地。我哪儿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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