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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鸣雁正这麽想着,冷不防一擡眼,发现易丰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殷姑娘,”他拱手施了一礼,双眸明亮而有神:“殷姑娘若愿意施以援手,在下更想卖给殷姑娘。”
“我?”殷鸣雁往後一仰,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去。
易丰年解释道:“在下绝不会拖累姑娘的,我入京至今已赚取二百两银子。”
光是那一车香料就赚了一百多两,再加上其他的,足足盈利二百两。
于大户人家而言,这就是点不起眼的零头,可是普通百姓,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够一家五口人吃喝半个月。
殷鸣雁听得眉头直皱:“你既有如此能力,还把自己卖了?”
“此事说来话长……”易丰年的身上,牵系了太多人的恩。
他是个孤儿,自幼无父无母,俗称吃百家饭长大的,後来因为他展现的聪慧,机缘巧合下得以读书识字。
易丰年来自于金汤邑,由一群牧民养大的,他从小就学会了用羊毛去换取更高价值的物品。
後来读书求学,也都是自己想办法,其中很大的幸运是结实了往来南北的商队。
以及夷洲与南蛮开战时,涌来许多的外地人。
不安定因素是危险,也是机遇,他靠着投机取巧,不仅养活了自己,还有银钱继续读书。
只是日子眼看着一点点好起来,他肩上的担子却越来越重。
乡民们开始索要回报,今日说房屋破旧,明日说羊圈损坏,後日又是羊群遭狼群袭击,或是被贼人行窃……
各种层出不穷的由头,经年累月,永不满足的索要。
易丰年不曾细数,他这些年赚过多少钱,他几乎有求必应。
他从来不敢忘恩,也不会因牧民的贪心就赖掉幼时承下的情。
只是他深知,凡事皆有度,他也不是圣人,无法奉献一生的所有,去回报这份恩泽。
倘若他娶妻生子,只会在来日苦了他的妻儿。
即便他靠着自身能力,让妻儿过上好日子,然後一边接济着乡民们,乡民也不会满足。
他们甚至会问:凭什麽你的妻儿能过上富贵日子,而不是与大家同甘共苦。
他们会夺走一切,包括他易丰年的亲属拥有富贵的资格。
这般猜想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易丰年切身经历过的,伯父伯母闯入他家中,搜刮一空。
幼时共同抚养确实是出于善心,一人给点就把个孩子养活了。
後来他长大成人,逐渐展露能力,他们便开始计较起来,唯恐来晚了拿得比别人少。
这麽一争,就导致了後面越发不可收拾。
易丰年拒绝过,只是对方即便挟恩图报,他也很难理直气壮地将所有人打回去。
情理上他站不住脚,又做不到彻底的铁石心肠。
拒绝,其实是一个很有难度的事情。
于是他萌生了做赘婿的念头,妻族势大,乡民们便不敢过于要挟。
他也不是彻底不给银钱了,不过将财物上交给妻子,然後定期回馈乡民。
再一个是,入赘後住在岳父家里,乡民就不敢把他们的儿子孙子塞给他来带着了。
易丰年愿意教他们读书识字,代养儿孙是真的不成。
这次若非说要进京赶考,他的住处已经入住了五个孩子……
也亏他跑得快,否则收购了那车香料,都有一夜之间被搬空的可能,还怎麽押送入京卖钱。
殷鸣雁听完後,只觉匪夷所思。
原以为他是怎麽个穷苦出身,谁知後头居然跟了一群要蹭吃蹭喝的家夥。
当真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把易丰年当成村里的泉眼了?!
还要用这一饭之恩,把孙儿塞给他养?
“这麽离谱你不会骂回去麽?”殷鸣雁一拍桌子:“换做我,把这群不要脸的臭骂一顿!”
“没有他们,我早就死了。”易丰年擡手替她斟茶,低声道:“殷姑娘若能收留我,便有人替我做主了。”
“我……与我何干。”殷鸣雁酒醒得差不多了,站起身道:“我走了!”
殷鸣雁心里乱的很,步伐匆匆返回摘星楼,正好赶上殷子戬的马车来接人。
巧月跟在後头,小声问道:“小姐方才跟易公子说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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