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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山之行一（第1页）

怀山之行一

萧烛年明显有些不痛快，昨日还安眠在自己枕侧之人，今日就要大张旗鼓的远游，任谁撞见这种情况，应该都高兴不起来吧。他眼见着清水和阿蝶在府里忙前忙後，就连齐安都被尹郁欢借调走了，他一擡手，连个添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无情吗。才把人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远走高飞了。你现在真的很像玩弄人感情的负心女，一夜风流，好冷的心肠。”

尹郁欢是打算轻装简行的，奈何佟依一要带的东西太多，现在还吩咐人在外采买。她仿佛一个判官一样，一笔一笔勾掉了佟依一所认为的出行必需品，她不可以让这些累赘的无用之物拖慢她的行程。

“你是怨妇转生吗，听听你现在的语气，跟你玉树临风的形象出入真的很大。”尹郁欢嫌弃的瞟了他一眼，“我不在这段时间，还给麻烦你帮我罩着点如梦药庄，我阿襄姐最近跟李知洲走的太近了，通察院接触的案件又那麽庞杂，唯恐上次两人被绑的恶性事件不会再次发生，所以李知洲那边你帮我看紧点。”

“当然可以。”萧烛年好脾气的应了，他放下手中杯盏，“那郁儿就没什麽要交代给我的吗，比如让我照顾好自己，不要在外沾花惹草……”

尹郁欢则直接在萧烛年绘就的盛满荡漾柔波的晨曦湖面里砸了颗大石头，“或许你更该担心我在异国他乡会不会移情别恋，亦或者你在危机四伏的瑜川城里会不会突然一命呜呼。”

茶水里那点微弱的苦涩感顿时溢满整个口腔。她不仅没有情趣，还惯会给人浇冷水。萧烛年故意长声叹息，“就知道跟你说这些没用，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知道你去怀山是为了你家的旧事，万事不过一句，还是小心为上。”

尹郁欢听讲态度散漫，终了，还是在提笔间隙闲闲回道，“放心，知道。”

他们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却在某个特殊的节点交叉重叠，産生了特别的联系。他们的幼年并非顺遂无忧，所以在他们的成长路上都嵌入了各自的坎坷愁苦。双方都没资格批判对方的过去，同样在未经允许前也没资格插手别人的图谋。萧烛年不可能放下手中的政务跟着尹郁欢离开瑜川，尹郁欢也不可能乖乖守在萧烛年身边放弃前往怀山。他们看似离心离德，中间横亘着难以跨越的鸿沟，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口中所谓的利用或许会成为他们後退时唯一的依靠。

时间过得飞快，在尹郁欢无数次的催促之下，一行人果然早于既定的时间抵达了怀山都城。负责迎接他们的是佟依一的哥哥，佟连纳。

“依一，可让哥哥给你盼回来了。”佟连纳携侍卫亲自出门迎接。尹郁欢从怀山给佟依一的礼遇来看，即使她已然出嫁，在怀山的地位仍旧如从前一般尊贵。

“大哥，我好想你啊。”佟依一见到家乡的亲族甚是开心，面上的欣喜掩都掩不住。“对了，父王近来身体如何了。”

佟依一的父亲，也就是怀山的君主，身患重疾，久病卧床多年。其孱弱的病体已经无法负荷庞杂的国务，很多实权也就下放给了身为王子的佟连纳。

“还是老样子。不过你放心，医师给出的调养之方足够维持他老人家的病体了，至少不会继续恶化。”佟连纳想着佟依一刚回来，不愿引着她想些伤心事。他拉起她的胳膊将人转了一圈，“别说这个了，快让给我看看，欸呀，我们依一怎麽瘦了这麽多，是不是在宁王府他们亏待你了，等哥哥下次去瑾国，给好好跟宁王说道说道。”

“哪有，宁王对我很好的。”佟依一稍微顿了一下，又向旁边的人看了一眼，“还有宁王妃，她对我也很好，总之我在瑾国生活的很开心，你就放心吧。”

佟连纳正要将人领进去坐下，顺着佟依一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人，见此人的气度穿着，并不像是自己妹妹的随侍，便问道，“这位是？”

“哦，忘了介绍。”佟依一太过激动，竟把尹郁欢晾在了一边，她赶紧殷勤补救，“这就是宁王妃，这一路上多亏了她，我才能顺利抵达怀山。山道野路乱得很，真要是我一个人出门，在路上指不定遇到什麽危险呢，大哥你一定要替我好好招待她，一定要拿出我们怀山对待贵客的最高礼遇，这样才能补足她此行途中的辛劳。”

佟依一在尹郁欢面前马屁拍的那是一套一套的。尹郁欢似乎也很受用，不枉费佟依一从小练就的一身甜言蜜语的功力。

佟依一又对尹郁欢道，“这是我大哥，现在怀山的事务都由他代管，你在怀山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找他。”

“宁王妃？啊，欢迎欢迎。”佟连纳对于尹郁欢此番同行似乎很是不理解，但表示尊重，“王妃是第一次来怀山吧，等下吃过饭，我派人好好介绍一下我怀山的特色文化，再让人带你到各处名胜古迹转一转。不适应的话让依一陪你去也可以，以前她就总偷偷溜出王宫去玩，对附近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都熟得很，可能比我手下的侍卫还要资深几分。”

“多谢大王子，那接下去一段时间，就打扰了。”尹郁欢举止得体，在宫殿内暂时收起了她自内而外的那股子邪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肃然之风。

佟依一满腔腹诽：她这时候装得还挺像个人。

尹郁欢定然是听不见她心中所想。之後，她就随着两人落座宴席，佟连纳亲自为二人接风。席间，一个身着便服的人脚步匆匆来到佟连纳身後，低声讲了些什麽，佟连纳只是点点头，那人便又急步离开了。

晚饭後，佟依一闲的无聊，她去看望了她病重的父王，之後便发现自己回了家竟开始无所事事起来，正巧尹郁欢叫她一起出宫转转，她便欣然答应下来。

两人也就是漫无目的地闲逛，尹郁欢也没说要去哪儿，佟依一就带她到最热闹的街市，边走便给她介绍地方特色。

尹郁欢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她时不时用手指蹭蹭鼻子也不应声，就左右来回看看，任街道两旁的摊位货品如何琳琅满目，她是不吃也不买。

一路上，她观察到这窄窄的一条街道里，大大小小起码挤进了好几个窑馆赌场，在瑜川，私人开设的此类娱乐场所都有很严格的条文限制，不可能放任你如此胡乱经营，而且她还在几家，诸如茶馆丶酒楼丶琴房的商铺招牌上，看见了一个形似烟斗的花纹。

“为什麽我在街上总能闻见一股类似鸦片的味道，就是瑜川之前明令查封的那种。”尹郁欢向来五感通达，嗅觉灵敏，她闻过的味道基本都会有些印象。这股隐隐飘散在空气中的气味跟她在永兴成衣店的地下烟馆里闻到的烟味起码有五成相似，除了刺激感略淡了一些，尹郁欢直觉她们的原料大抵是相同的。

佟依一用力闻了闻，并没闻到什麽气味，但她还是解释道，“那应该就跟招牌上印有小花纹的那些店铺有关了。我们这里会出售一种跟你们瑾国说的鸦片很像的东西，但又不完全一样，怎麽说呢，就是它吸多了也会上瘾，但它的毒性没有那麽大，对人的生活影响也比较小。而且这种东西在我们这儿是没有名字的，也没有专门售卖它的店铺，都是搭在别的店家里寄买，怀山的百姓也都约定俗成，只要印了那个斗形的小花纹，就代表他家是进这种东西的，在酒馆赌场会更常见一些。”

尹郁欢早就对怀山松散的社会制度有所耳闻，只是没成想眼见比耳听更为夸张，“你们国家对这些东西真就一点都不管控？”

佟依一点点头後又摇摇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反正我们怀山都城确实是有点乱的，但跟瑜川那种成日里死人的乱还不太一样。瑜川会为了本国名声各种藏着掖着，百姓个个诚惶诚恐还要配合官员粉饰太平。我们的混乱是全然摆在明面上，说白了就是开窑子，设赌场，贩卖烟料毒品在我们这全是正当买卖，尽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张迎客，不受任何约束，相应的，为了维持应有的秩序，王城的执法手段也非常残忍，撒泼闹事可能就抵得上你们抢劫放火的罪行了。所以我们这儿的下限虽低，但是闹事的很少，总的来说，基本治安应该还比瑜川强得多。”

听了佟依一的讲诉，尹郁欢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疑。当初，章贤就是利用鸦片走私瑾国情报的，萧烛年最後的调查虽没有明面上指向怀山西部，但瑾国专门针对沙川族发难，隐约也透漏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根据章贤的供述，鸦片的一切原料制备皆由他所主导，但也不能排除他与外族合作的可能性。毕竟毒品这种东西还没有泛滥到无边界随意流通的地步，像怀山这种明目张胆出售烟品的货商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怀山的这个无名之物是从瑾国引进的，又或者，章贤之所以经营这类买卖，是怀山王室向其改进出售，以求与他达成长期合作。

“要不要进去玩玩。”尹郁欢以为，左右现在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如换换脑子，说不定会有新发现。

佟依一擡头一看，在发现尹郁欢指的地方居然是这条街上最大的赌场的时候，连连摆手後退，“还是别了，哥哥不让我去这种地方。”

“怕什麽，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尹郁欢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拉了进去，“来吧，姐姐带你见见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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