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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斐守岁心中无奈,暂时放下手印一事,他望着被黑夜吞噬的路。浓重的夜色以奔跑的速度朝他与小孩袭来。可惜,斐守岁并没有感觉到鬼怪痕迹。&esp;&esp;他是槐树妖,岂能不知同类的气息,看来只是孩子害怕罢了。&esp;&esp;“哪来的鬼,你别怕。”&esp;&esp;斐守岁示意小孩松手,可小孩不敢。孩子蹭着斐守岁前日刚买的衣裳,下巴也是乌糟糟的。&esp;&esp;“我看到了。”&esp;&esp;于是斐守岁耐下性子,再次感知四周,得出结论。&esp;&esp;“没有。”&esp;&esp;小孩死擒着衣裳,悄无声息地挂在了斐守岁的腰上。&esp;&esp;斐守岁眉头皱成个墨团。&esp;&esp;“你是想让我抱你走。”&esp;&esp;小孩仰首沉默了会儿,点点头。&esp;&esp;“倒是不说谎了。”&esp;&esp;小孩摇头,一字一顿地说:“真、的、有、鬼。”&esp;&esp;风又吹来,将斐守岁的墨发扰开,他颇为复杂地看着小孩。他想这讲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小小面容拧成这样,倒不像作假。&esp;&esp;可说到底,斐守岁没有感觉到异常,他也断定不会有什么痴魂怨鬼。&esp;&esp;面对爱撒谎的孩子,一开始就指正往往不是最好的选择。斐守岁深知这番道理,便好声道:“我抱着你走还不成,不准说有鬼了,听着多瘆得慌。”&esp;&esp;虽然斐守岁并不害怕。&esp;&esp;小孩又是很久的沉默,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像个节奏缓慢的拨浪鼓,呆劲十足。&esp;&esp;斐守岁无奈,一把揽起孩子,心想衣服脏成这样也没救了,不如早点找个落脚的地方,少受罪。&esp;&esp;那小孩稳稳地趴在斐守岁的肩头,一双墨绿色眼睛炯炯有神,正对路的深处。&esp;&esp;“有鬼,快跑。”&esp;&esp;“都说没……”&esp;&esp;斐守岁话未落,狂风从他身后直冲而来,像是含了有毒的鞭子,吃一嘴就得伤风。&esp;&esp;风来得突然,就算身经百战的老妖怪也落得个措手不及。一阵唢呐刺破夜空,远远地看去,有红灯笼,跟上轿夫结实的脚步。&esp;&esp;斐守岁一下子提高警惕,但仔细去看,来者并非什么红白双煞,也没打什么同行的旗帜,是人。&esp;&esp;是夜晚走在路上打着红灯笼,吹上唢呐的活人。&esp;&esp;打头的男子拎着红灯笼,苍老的脸上糊了两个红圈。红圈底下是惨白面貌,声音沙哑无力,直喊。&esp;&esp;“闲人退避——闲人退避——”&esp;&esp;后面跟着的是座红轿子,不算精致,但也有些考究。一眼便知年代久远,像是哪个王朝的古董。&esp;&esp;斐守岁退后几步,心中已猜到缘由。&esp;&esp;如此时间出阁,不嫁活人,便是嫁死鬼。&esp;&esp;阴风变得缓慢,仔细听有女儿家抽泣的声音。风将轿子上的红布一吹又一吹,吹出轿内人一张哭皱的脸。&esp;&esp;女儿家正用手帕擦脸,无心关注路边。&esp;&esp;憔悴可悲的故事悠悠地经过两人。&esp;&esp;小孩瑟瑟发抖,脏兮兮的手指深深要掐入斐守岁的肩膀。&esp;&esp;斐守岁吃痛,他拍了拍小孩消瘦的后背:“别怕,我在。”&esp;&esp;一行人渐渐消失在两人面前,小孩才慢慢松开手。&esp;&esp;“走了吗……”&esp;&esp;“走了。”&esp;&esp;但人走了,唢呐声还在耳边。&esp;&esp;斐守岁叹出一气,但又想为什么他都没察觉的事情会被一个孩子反复提及。&esp;&esp;“叫什么名字?”斐守岁边走边问。&esp;&esp;小孩愣了会,口齿含糊:“陆……道观,不、不、她说我叫‘观道’不是‘道观’。”&esp;&esp;“她?”&esp;&esp;“唔……记不得了。”&esp;&esp;斐守岁一咯噔,这些年战乱总有人家失散孩童,更甚者一把火吹散一个圆满。他身上这个看来是和战乱有关了。&esp;&esp;“那你是怎么知道有‘鬼’的?”&esp;&esp;陆观道掰着手指头,又抬眼看看四周,他做出噤声的手势:“嘘,还没走远呢。”&esp;&esp;“还没走远?”&esp;&esp;斐守岁放下四识,只用耳去感受林间风声,听闻闷重的脚步从前头赶来。&esp;&esp;小孩喃喃自语:“他们从喝茶的地方就跟着了,快些甩开,快些甩开。”&esp;&esp;斐守岁默然。&esp;&esp;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一大一小便又与那批人马见了面。这回不是擦肩而过,斐守岁也未让步。&esp;&esp;双方正好卡在小路中央,同时停下脚。&esp;&esp;领头的轿夫嘴里喊着:“唐家娶亲,闲人退避。”&esp;&esp;斐守岁摸出腰间纸扇,他倒要看看这刮得什么妖风。&esp;&esp;只见轿夫们一个个放下轿子,笔直站在路上,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倾斜方式走来。正巧此刻圆月探出了云层,凄冷的月光照在轿夫身上,那些个轿夫一下子退出光圈之外。&esp;&esp;树影婆娑。&esp;&esp;斐守岁执扇站在明月下,他虚眯着双眼,笑道:“我倒是没见过怕月亮的妖邪。”&esp;&esp;既不是鬼怪,那只能猜测是邪祟。&esp;&esp;斐守岁心叹,他刚从前面的镇子出来,度化不少冤魂,还没歇上几天又来个同行。&esp;&esp;轿夫们仍站在黑影中不敢上前。&esp;&esp;月光下的人儿背手而立,一边抱着个半大孩子,一边将扇子在身后打开。他一步步向前,与圆月同行。月光洒在斐守岁肩上,宛如一张白沙,朦胧又虚无。&esp;&esp;斐守岁长得没有什么攻击性,因他有双好看眉眼,眉间隐约能看出一点红痣。他没有皱眉思索的习惯,这样的眉目融入一张俊美的脸里,再怎么来势汹汹都显得像在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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