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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醒了吗?我看没有啊,你再掐掐他的大腿肉,看他有没有反应,”谢义山说得十分随意,“要是不成,再掐掐胳臂下面的肉,若还没有动静,就是你看错了。”&esp;&esp;“不能再掐了,”陆观道喃喃道,“再掐肉都紫了!”&esp;&esp;斐守岁听罢心里啐了口,他努力去看那个掐了他大腿肉的人。眼睛终于能看到些东西,是烛火微弱的光占据他的视线一角。&esp;&esp;他看到一左一右两个脑袋正乐呵呵地看着他。&esp;&esp;“哟,真醒了。”&esp;&esp;“……”斐守岁张开嘴,复又闭上,他忽然就不怎么想开口说话。&esp;&esp;谢义山皱皱眉,一只手盖在斐守岁额头上。&esp;&esp;“没什么毛病啊。”&esp;&esp;你才有毛病。&esp;&esp;斐守岁动弹不得,便瞪着谢义山。&esp;&esp;“你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吧,来来来我和你说,”谢义山笑嘻嘻地一把揽过陆观道,拍拍小孩肩膀,“你入幻境后,我成功将鸟妖封印了,还顺带收下了池钗花的冤魂,明白了吧。”&esp;&esp;斐守岁说不了话,他将目光一撇,去看陆观道。&esp;&esp;还是小孩的关心看着舒服。&esp;&esp;不过斐守岁没有忘记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要真如那神明所说,眼前的谢义山应该忘了什么。&esp;&esp;所以客栈里那谢义山说的话才与幻境中头对不上。至于黑牙与池钗花……斐守岁微微蹙眉,见着陆观道屁颠屁颠从一旁的木桶里舀出一碗白水。&esp;&esp;小孩说:“口渴不?”&esp;&esp;“……”&esp;&esp;小孩手里碗缺了三个口,虽然干净,但斐守岁不想喝。&esp;&esp;谢义山见斐守岁没有动作,他一把接过碗,喝了个精光。喝完不忘多谢陆观道。&esp;&esp;“这可是山泉水。”&esp;&esp;山泉水?&esp;&esp;斐守岁不解。&esp;&esp;谢义山舔唇又道:“我们现在已经离开那镇子了。”&esp;&esp;“为……”斐守岁的喉间能勉强发出一个字。&esp;&esp;“为什么?”谢义山笑说,“为了收那只鸟妖我拆了客栈,被客栈老板娘满镇的追,所以跑咯。现在是在小镇西南靠官道的一座破庙里面,外头下了大雨,只能进来躲躲了。”&esp;&esp;是雨声,斐守岁能听到。&esp;&esp;“你呢,入了幻境就没醒过,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我和这小娃娃一路背着你,吃了不知多少苦。”&esp;&esp;“哼……”&esp;&esp;“你哼什么?”&esp;&esp;斐守岁笑笑,他打眼见谢义山一身不错的衣裳,还有陆观道也穿了新衣。大概能猜到用的谁的钱。&esp;&esp;“用了你的几个子,衣裳不值钱,我俩加起来也没你那件一个袖子贵。”&esp;&esp;斐守岁倒是不在意。&esp;&esp;他微微张嘴,勉强吐出一句微弱的话:“去哪里?”&esp;&esp;“往西南走,一个叫海棠镇的,我去那儿有事要办。”&esp;&esp;斐守岁一愣,这也是他先前要去的地方,倒是赶巧。老妖怪阖上嘴,用念力唤出他的画笔,墨水在空中凝出一行字。&esp;&esp;“我此行目的也是海棠镇。”&esp;&esp;谢义山看到,便说:“那也方便。”&esp;&esp;可惜陆观道识不得几个大字,他以为两人背着他说些悄悄话,急得直拉谢义山袖子。&esp;&esp;“我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去哪里?”&esp;&esp;谢义山不厌其烦:“我们三个一起去海棠镇,海——棠——镇——懂没?”&esp;&esp;陆观道似乎有些不相信谢义山,转头去看斐守岁。&esp;&esp;斐守岁微微颔首。&esp;&esp;“唔……”陆观道这才信了谢义山所说,他将烛台移过来,点亮了斐守岁的脸,“还要用牛车盖着杂草去吗?”&esp;&esp;“……”&esp;&esp;斐守岁心里头骂了句,怪不得他手上沾了不知什么的东西,原是拉草料的车来拉他了。&esp;&esp;谢家伯茶想了会:“不是有池钗花吗。”&esp;&esp;“什么?”&esp;&esp;斐守岁扭头想去找所谓的池钗花,但他暂时还是动不了身子,用劲半天仍是躺棺材板一样平仰着。&esp;&esp;“没和你说清楚,是这样啊。那只鸟妖被我封印在铜钱里。池钗花不愿度化,我就只能遵着她的意思,洗干净怨念,将她的魂放入另一个纸偶里头。不过她现在没有意识。过不了多久,便永远地消散了。”&esp;&esp;谢义山下巴点了点一旁倚在庙门口,仰头看天的纯白纸偶。&esp;&esp;“就是她,不能说话,但一天到晚闲下来就是看天看地。有时候路上见到一朵花,都能停下来看小半个时辰。”&esp;&esp;陆观道在旁边啃着烧饼附和着点头。&esp;&esp;斐守岁默然,他想起幻境里头真实发生的事情,如果他通过术法知晓了,那池钗花也是八九不离。老妖怪设想池钗花的从前。若神让一切回归正轨,是没有了陆观道插足,还是那郁垒神荼。斐守岁又反复去想谢义山的话。&esp;&esp;或许在谢义山的记忆里,他是凭着自己逃离乌鸦的追赶,之后才在客栈再次追到乌鸦……以及可怜的池钗花本是入了一次纸偶,又被迫脱离去唐年的身躯。&esp;&esp;想了一会儿,斐守岁能动脖子了。&esp;&esp;他终是见着了纯白的纸偶。用妖身灰白的瞳打量,果然是池钗花。不过没有怨念,魂魄是透明干净的。&esp;&esp;女儿家痴痴地望着外面浓黑的雨夜,背影孤单。&esp;&esp;寂寥的天,望不到头的路。&esp;&esp;雨丝横断,目光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esp;&esp;池钗花背对小庙的断臂佛陀。雨水打湿了纸偶的面皮。没有五官的白纸,湿答答地凹陷进去一片,拟做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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