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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钧安从未听过师父如此称赞一个人,可他跟着看了许久,也对那名叫做许念的将领暗自佩服。
要知道北戎人凶残无比,一旦他们进了城必定会大肆屠城,面对如此精锐的北戎大军,城中那些士兵只要生出一丝畏惧,被击溃是迟早的事。
可立在城墙上那人始终毫无惧色,冷静地指挥作战,北戎人数次放箭也没能伤得了他,让身后的士兵们也跟着士气大振。
再加上他的战术得当,使用的武器机关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硬是靠着数千人守住了城门,让北戎人越打越是挫败。
第三轮攻城被击退后,那个北戎将领看着伤亡的士兵越来越多,士兵们脸上都露出茫然之色,似乎攻城的信念也被击溃了不少。
而许念利用了风势从城墙往下火攻,眼看着风势助长的火势越来越旺,再这么强攻下去伤亡只怕会更多,于是将领咬牙喝道:“先回去修整,看他们缺水少粮,到底能够撑到几时!”
于是北戎人暂时向后撤退,商量下一次猛攻的时机。
城墙上的许念也松了口气,这次大越军伤亡虽少,但他们人数也少,如果北戎人真的不顾伤亡强攻,只怕他们也撑不了多久。
而这时,在城外的沈钧安,正被老师领着走进了一条暗道。
这条暗道极窄,只能容得下一两人通行,但却能绕过城门进城,沈钧安边走边暗自心惊:幸好北戎人没有现这条暗道,不然这座城可就真的难守住了。
而老师似乎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嘿嘿笑道:“放心,这暗道是我挖的,除了我陈老三,谁也找不到入口在哪儿。”
当他们穿过暗道进了城中,又趁着兵荒马乱来到城墙之下时,把刚经历了大战的士兵们吓得不轻,连忙架着两人去见主帅。
许念此时已经疲惫至极,正让旁边的小兵给她脱去铠甲,里面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腰细腿长,矫健挺拔。
她微眯着眼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
沈钧安扮作老师的书童,这时低垂着头,假装害怕的模样,其实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许念,觉得这人褪去刚才在城墙上的凌厉,更多出许多难言的气质。
老师笑着道:“许将军,我叫陈老三,有要事禀报,咱们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念知道陈老三不过是个化名,可这两人竟然能够穿过两军对垒来到城内,实在是令人怀疑,于是领着两人走进了自己的营帐问到:“你们到底怎么进城的?”
老师嘿嘿一笑道:“自然是靠两条腿走进来的。”
许念被他惹怒了,瞪着他道:“不说实话砍了你们。”
而老师一点也不怵,不紧不慢地道:“十年前我曾在叶城偷偷挖了条暗道,刚才我们就是从这暗道里走进来的。”
许念听得心惊胆战,走到老师面前逼视着他道:“你说城中有一条暗道,可以绕过城门进来?”
沈钧安正站在老师旁边,这时隔的很近偷偷打量着他。
眼神锐利,唇线很薄,仔细看其实还很年轻,脸颊很饱满,带着未褪的少年气,明明是能号令千军之人,私下看竟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等等,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沈钧安低头掐着掌心,现在是无比危机时刻,面前的还是个男人,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念头。
老师却仍是笑眯眯道:“我这次进城,是特地给许将军买个消息,通过这条暗道,不光能进城,也能出城。”
许念狐疑地皱眉,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老三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在城外都听到了,你们的援军被拦在秦水河外,要过来也得几日。而接应粮草的大军也得一日才能回来,北戎人显然是谋划这个时机很久了,所以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绝佳的时机!要不了一个时辰,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到时候若他们铁了心用肉身强攻,许将军再好的计谋和武器,也根本撑不了多久。”
他见许念越听面容越冷,继续道:“而我可以给许将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你带着一队精兵从密道里逃出去,只要能和主力军汇合,你们就有机会继续杀回来,到时候北戎人就算占据了叶城,也根本撑不了几日,照样能被你们夺回来。”
许念用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他问:“你让我扔下一城百姓,弃城逃生?”
陈老三道:“这也是万不得已之策啊,城门一破,许将军不照样要死,到时候北戎人还不知会怎么折磨你,不如现在逃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许念捏紧了拳,道:“你以为我许念是何人?江世子既然把叶城交给我守,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我绝不会逃,也不会把城里的百姓留给那群北戎人屠杀!”
她又轻蔑一笑道:“你千方百计给我这个消息,就是想换些银子吧?可惜我现在没钱,也买不了你的消息,既然你进来了,也就别出去了,就留在这儿陪咱们一城将士百姓,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如何?”
没想到老师听完大笑道:“不错不错,我果然没看错你!我就知道墨家后人,绝不会是贪生怕死之徒!”
许念听得大惊失色地问:“你说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老师得意地道:“你用的那些战术,那些武器,我以前都曾见过,除了墨家后人,谁也不可能会使用这样的机关。刚才我不过想试试你的胆识,而我现在要说的,才是我进城真正的目的。”
沈钧安只说到这里就停了,并未详细说出老师当时的计划,只说最后那场仗赢了,在城内百姓欢呼庆贺时,老师又带着他从暗道出城,一路赶回了渝州。
许念却听得瞠目结舌,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表情露出太多破绽。
她当然记得这个在叶城半路冒出来的高人。
就是他给自己了一份地形图,让一队精兵从密道出城,绕到后方烧掉了北戎人的粮草,北戎人被吓得阵脚打乱,以为被援兵前后伏击,吓得往后后退了数十里,最后大越的援军真的到了,叶城才终于度过了这场危机。
可她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高人会是沈钧安的师父,而那个书童,就是才十六岁的沈钧安。
她低头将茶喝完,才艰难地开口道:“就因为这样,你觉得许念不会叛国?”
沈钧安点头道:“一个在生死之际,都记挂着百姓生死,绝不独自逃生之人,又怎么会与敌国私通,放任边境百姓沦陷在战火之中。”
许念握着茶杯的手指颤,眼中的泪几乎要忍不住。
她以为自己从不在乎,世人都唾骂她是卖国奸佞,连萧应乾都疑心她真与西齐王有勾结,可当沈钧安说出这句话时,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人根本不了解她,却能看到自己的赤诚之心。
就好像当初在御花园,他不在乎俗世污名,赠了自己一片清清白白的竹叶。
于是她用力咬着唇,愤愤地道:“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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