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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杀
他推开门,看见站在自己书案侧面的叶筝,疑惑与茫然间心底陡然一宕。他下意识关上了门,然後才问叶筝:“叶大夫有事?”
他警惕地看着叶筝手中的信封,不知她是何意。
叶筝低眸,将那封信叠好放回信封里,然後放回原位。“我私自进你书房,查看你的书信,这是我不对。蓝将军要如何处置我,我无异议。”
蓝辙却觉得不对劲。
“叶大夫想知道什麽?”
叶筝微不可见地摇头,“我没什麽想知道的。”
或许有,但是现在没有了。
她的悲伤有点明显,情绪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如此坦然,蓝辙反倒不敢盲目信任。他走近桌案,问道:“叶大夫,莫不是孤身在外许久,年节将至,陡然生了念家之意?”
叶筝并不看他,只是静静看着那封信,“我家里只有我,没有需要想念的人。”
蓝辙默然不语。
稍停顿片刻,蓝辙转身向北墙上的柜子走去,开柜,拉屉,取出一瓶红塞子的药来。
他请叶筝坐下,“叶大夫手受了伤,难道没有发觉?”
凳子都拉开了,叶筝便没有推辞。闻言,她擡起右手看了看手掌边缘,那里确实一片红肿。
蓝辙拔开红布塞子,示意叶筝将手伸过来。
叶筝伸出左手,想自己来。
蓝辙却突然平易近人起来,他主动拉过了叶筝的右手,一边上药一边说:“叶大夫伤的是右手,左手上药未免太不方便。”
叶筝沉默着看他给自己擦药,一言不发。
蓝辙又说:“今早你发觉我来了,才故意去杀的那头疯牛是吗?”
叶筝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不是,我要吃牛皮糖。”
可蓝辙揭穿她:“葛糖匠打糖多年,不可能不知道牛皮糖如何做。你又如此爱吃糖,看那葛糖匠跟你的熟识程度,你不可能不知道牛皮糖根本不需要牛皮。”
叶筝哦了一声,不准备说什麽。
蓝辙用小棉球沾了药瓶里的药,轻轻点在受伤的手掌边缘,再一圈圈画开。“为了一时意气,将自己的手震成这样,不像你往日的作风。”
叶筝顺口接了一句,“是吗,我往日什麽作风?”
上好药,蓝辙又拿了白布将叶筝手掌包了起来,“你?大概是对什麽事都无所谓的作风,你似乎对周围一切都不在乎,除了你那位好朋友封雪。总之,不像是为了让我忌惮,贸然去杀掉一头衆人都棘手的牛的。”
叶筝不说话。
蓝辙包好了,她擡起包裹着白布的手掌,仔细看了看,道:“手法不错。”
收拾好药瓶,蓝辙起身,“你不必夸赞我。”顿了顿,他道:“我想你告诉我你为何来此,想找什麽?”
叶筝沉默。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诚然,她这样突兀地擅自闯进他的书房乱翻一通,他多心是正常的,想从作案者本人嘴里听到实话也是正常的。可是,她此刻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麽。
她不想提及他,他已然杳无音讯,她不能做可笑的跳梁小丑。
片刻,叶筝起身,对着蓝辙道:“我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对,但你可以放心,我是大川人,不会叛国叛民。我未曾翻看你的军情奏报,亦没有留心任何有关军队的信息。”
说完,她垂下了头,“也请你,不要再问我。”
蓝辙手上拿着那瓶药,半侧着身子垂眸看她,久久不语。
他不说话,叶筝也没有擡起低下的头颅。
不知过了多久,蓝辙叹了口气,“好,我知道了。”
一夜安寂。
第二天中午,蓝辙接到董辉辉着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书信。说是冰境主将敬岚卿来信求和,表明为求年节安稳,希望能同定远军签订年节互不侵犯条约,约定期限到过完年正月十五。
明柯将书信叠好送回蓝辙手中,“冰境和大川毕竟是同一天下,年节习俗确实同我们一般无二。只是,往年从未见敬岚卿有过如此行为……”
蓝辙收起书信,“敬家的小公子敬岚邬,半年前不是刚进长冰军吗。”
明柯了然,旋即感慨不已:“那看来……敬岚卿虽有过人之谋略手段,在他们冰境那边,也难逃被家族打压的命运。”
那位突然赶来军中的敬小公子,只怕不是来参军锻炼或者体恤自己这个骁勇非常名传天下的姐姐的,倒像是——来预备抢夺她的军功的。
林斯言在门边听着,也幽幽叹了口气。
蓝辙又道:“腊月前敬岚卿在边疆招兵。”顿了顿,他透过门框看向北风呼啸的院落,“过完年,她是要打一场大仗。”
话毕,他起身,从衣架上取了大氅来,“回营一趟。”
明柯随即起身,二人一同离去。
伴着哒哒远去的马蹄,小院很快又落进简单的安静之中。
叶筝每日给纪林风看脉三次,确保他的身体一点毛病都无。除此之外,她便只坐在院子里,看北风阵阵,看枯叶横飞。除了每日在她身边活跃得不像个正常人的纪林风之外,她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轨迹。
只除了,不再去想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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