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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天上的太阳,身上的薄膜在日光下迅速变得干硬,从苏博身上剥离,他立刻觉得天上的太阳灼热如焰,晃目刺眼。
也就是从那刻开始,苏博已不再能正常行走于日光下,只能沐浴在月色中。
除此之外,他也失去了无需饮食的仙人体质,腹中的饥饿感一阵胜过一阵,饿得他近乎发狂!
入夜时苏博双目已经发红与同样饿的发狠的狼静静对视,苏博朝它踏了半步,野狼立刻转身而逃。他该去追那只狼的,但突然有冰冷的东西缠住了他的肩膀,擡头看去,是条在树上倒挂着的巨蟒。
苏博咬断了蟒蛇的七寸,饮尽它冰冷的血,吃了口它的肉却一阵反胃。不是单纯因为味道不鲜美,他其实尝不出什麽味道,就好像自己那饿慌的胃排斥蛇肉,只有血才能顺利入口。
梅氏族人多擅炼蛊,有其血脉者野兽们大多难以近身,苏博只是刚好闯进了蟒蛇狩猎之处,他在山中走了一夜,再也没碰上其他兽类。
天快亮了,他靠在溪流边半死不活的青黄柳树下休息,忽然看到水上飘来一块绢帕。溪水上流有个妇人正在浣衣,她追逐着那块帕子正向苏博跑过来。
*********
这一世的梅生转世者出生于人间,诅咒不可逆转,她应也受到了诅咒,但今世她的灵力并不低微。
今世她也继承了梅含生的名字,出生于当地医馆世家,寻常人面前也常常展示疗愈术法,在当地颇有威信,家宅中甚至有数百名府兵守卫,皆听从梅含生这个家主的命令。
疗愈法术耗费灵力甚巨,梅含生若非勤加修习绝不能够日日施法。
她还清醒着麽……
“你已经杀了七个人。”梅含生已帮苏博拔出束缚行动的箭,道,“一个妇人,其他都是樵夫。你若伤了些贵人,恐怕你山中之鬼的名号就要传遍天下了。”
“多谢你阻止我,我本不想伤人,我不记得了。”苏博道,“若需要我偿命,杀了我也无妨。”
“你杀不死,我知道你的名字。”她道,“不死之人,苏博。”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的母亲来自青莲村……她说曾见过你。”
她有一半的血是凡人,人之血脉或许暂时压制了诅咒。
“娘亲!娘亲!”
银铃般的呼唤让梅含生很快转身离开,她回应道:“不用进来,娘亲出去!”
她有了孩子。
有了与前世阴郁矛盾截然不同的人生,若是有了孩子……那麽自然也会有爱人。苏博说自己毫无感觉根本就自欺欺人。梅含生这一世长得实在与梅生相像,他做不到不去放逐思绪做一场他与她缠绵相伴的幻梦,然後又在幻梦中只看到自己孤身一人,而她……萎靡着化为青烟。
苏博在她府邸地牢中不分日夜,凭借直觉,他觉得距离上一次自己发狂或许已经过了半个月,他已经觉得浑身绵软,好像理智快消散殆尽。他很饿……饿得不会去思考原先自己痛苦的事,现在他只想饱餐一顿。
他看见许久未见的梅含生过来了,慌忙地埋下头避开与她对视,忍耐着快控制不住的魔性:“走……开……”
上一次梅含生是靠暗箭偷袭才制住他,或许这一次她并不能。何况她现在一身轻便的衣衫,哪有有背着弓箭?
梅含生走进他的牢房,不用他多说,她知道诅咒用“疗愈”法术可治不好,她道,“既然你现在亲自确认嗜血无法被克制,那麽请你在理智尚存之前别再克制了。”
血幕垂落在苏博眼前,血的刺鼻的气味在瞬息间压倒他,这一次他带着清醒感受着身体的异变,如干涸的海绵吸水那般,开始便停不下来。或许他不经修炼获得永生的代价就是如此,他实际上已经在长久的岁月里被日月侵蚀,他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已满是漏洞,血肉之躯或许也只能用血肉之躯来修补。
苏博也算擅修“疗愈”之术,在回过神来後,他立刻为梅含生止血,自那之後他便从地牢中走出,仅在月光下他能获得自由。
梅含生的医馆自那之後夜间也会出诊,但大多数夜间治病的大多为受了创伤的体格还算健壮的男性,经过医治之後虽稍有失血後的头晕目眩,但哪怕断手断脚,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而且看诊费比白日里便宜许多,所以有时候医馆晚上要比白天的生意更忙碌。
苏博诅咒暂时暂时有了应对之策,但梅含生的诅咒却无解。
她自然不会什麽样的病症都用疗愈法术,但草药能治的病普通百姓也不会找她医治。她每日消耗的法力已远比曾经做过皇帝太医的梅含更甚。
梅含生不可能摆脱诅咒,苏博甚至觉得她快濒临那个“疯”的日子了。
苏博也告诫过她要少用法术,或者将病人都安排夜间问诊,受她救治者已不计其数,她必须停止,为了她的孩子丈夫,她也应远离这里避世而居。
苏博不经意间知晓了她母亲在生下她後不久疯了,对梅含生道:“诅咒不会因为因为你悬壶济世而停止。”
“我知道。夜里我已经开始做那个梦。”她说,“但没什麽,我尚能忍受。”
“你到底为什麽救人?”苏博道,“人间的救世之梦,人都没有做到,你来救什麽人?代价还是你会疯癫早逝?”
“为什麽不呢?”她笑了笑。
为什麽不救人?
她并不痛苦,并无阴霾,她全新的人生出身于美好之中,她在做着一个悲苦艰巨的梦。
梦里她在救世,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很小的时候,她什麽都记起来了。
与梅含,与苏博,与祭司,与沈寒明,与那个乱世,与她所有杀过的人几乎每晚都会见面……
细针刺入体内不会太疼。
梅含生这一世的痛,就如细针反复戳刺,针眼从未修复,不断不断不断地从外面刺入。
梅含生活了接下来数年时间,一次清晨,她迟迟未起。
她梦中忍痛已忍到咬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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