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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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荡（第1页）

动荡

这个雨季似乎格外漫长，北方天空都已经烈日炎炎了，陆州却还在阴雨连绵，初夏时节甚至会感到一丝冷意。与这冷意背道而驰的是房地産市场的持续火爆，节节攀升的销售价格与热辣滚烫的土地市场相得益彰，地价创新高丶售价创新高丶销量创新高，整个行业像打了鸡血一样，人人都很亢奋，处处都流传着创富神话，与此同时，员工开始频繁跳槽以谋求更高的薪酬。随着土储规模的不断扩大，猎头公司开始拿着通讯录挨个打电话挖人，连嘉佑这种後台部门的人也有公司开出了难以想象的年薪，林樾更是电话不断丶不胜其烦。

“被你言中了，有公司给我开出了巨额年薪。”嘉佑把猎头的报价同步给了林樾。

“哦？那你去吗？”林樾问。

“当然不去，守着你这麽个有钱的我都没有屈服，这点钱打动不了我。”嘉佑道。

林樾看着手机屏幕，不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心满意足地微笑，“那必须的，哥哥我的睡後资産节节攀升，搞得我都自我怀疑了。”

“怀疑什麽？”

“怀疑我是不是目光短浅，错判了形势，误解了老板的英明决策，不应该跟他唱反调，而是该追随他的步伐一路高歌猛进，杀上王座。”

“那怎麽办，你要哭哭啼啼去找老板跪地求饶，重修于好，共襄财富盛举吗？”

“不了，有公司开出了八位数的年薪我都不去，这辈子给你一个人打工就够了。”

这边程嘉佑也开始对着屏幕浮想联翩——这是谁的男朋友？不仅高富帅，还温柔体贴。然後，他用意念扇了自己一耳光，在内心咆哮道：程嘉佑，你鬼迷心窍丶色令智昏了！

“小程，你一个人在那里偷乐什麽呢，说出来让大家也开心一下吧。”

嘉佑被杜莉莉这麽冷不防的一声吓得灵魂出窍，他刚才专注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一直在旁边观察他，顿觉万非尴尬，半天才回过神，组织好语言道：“没有，刚才看了个段子。”

“看个段子你一脸陶醉，骗谁呢？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杜莉莉道。

嘉佑不自觉有些脸红，辩解道：“别胡说了，找我有什麽事吗？”

“你肯定谈恋爱了，恭喜你脱单，顺便跟你说一下，我要离职了。”杜莉莉压低声音道。

“为什麽啊？”嘉佑一直觉得杜莉莉工作能力挺强的，不但目标感强丶思路清晰，工作效率也高，就是不爱跟领导们打交道，确切来讲是不爱跟她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去追求金钱啊，涨薪百分之五十，我能不去吗？”杜莉莉道。

“可你这样不是亏了吗？年终奖不要了？”嘉佑问。

“我算过了，不亏，今年的半年奖应该不错，我拿完半年奖金就过去，那边工资高很多，年底也有奖金，不会比这边差，我又不傻。再说汪宇也走了，公司又来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我的舒适区不复存在了，没必要再待着。”杜莉莉道。

“倒也没错，但那边也可能没有你的舒适区啊，一样难受，你要想清楚。”嘉佑道。

“嗯，想清楚了，看在贷款的份上，我忍了，谁让我是房奴，多赚点钱，争取五年内还清全部贷款，以後就可以更加任性地选择生活了。”杜莉莉道。

“那你跟公司提了吗？”嘉佑问。

“没有，等半年奖到手再说，七月中旬吧，我会先跟林总说一下，你替我保密。”杜莉莉道。

这个阶段离职的人特别多，大家似乎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尽快兑现短期利益。嘉佑也産生了一些自我怀疑，他从小所受的教育是做人要低调丶踏实丶有责任心，做事要考虑周全丶要持之以恒丶不能短视，遇到困难不能轻易放弃，不能违背正确的价值观，更不能背信弃义等等等等。可时代的车轮碾压而过，固有的价值观正在尘埃中分崩离析，在高速发展的时代语境下，深耕的意义还剩下多少？跟随大势才能获得既得利益，错过大势可能会错过一个风口，对于个体来说，也许就是错过了整个青春年华。他听说有些业内的同行一年跳了几次，成功实现了薪酬和职位的三级跳，有人从一个普通的销售主管一跃成为销售部总监，轻松实现了百万年薪，靠的是行业门槛低丶个人胆量大丶敢于承诺。承诺这个东西能不能兑现是一回事，但只要敢于说出口，就有企业愿意买单，反正到最後大部分收入已经到手了，承诺能否实现跟承诺者本人关系并不大，大不了换个地方继续忽悠，行业大肆扩张到处都缺人，总有急功近利的和招摇撞骗的一拍即合。

嘉佑自己不想参与这场狂欢，但他管中窥豹，对行业现状有一些忧虑，转念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想想还是要做长远打算，像林樾那样，总是把下一个三年想要实现的目标预先设定好，最大限度的减少嘈杂社会环境的干扰。

转眼到了七月，杜莉莉离职，嘉佑接替了她的岗位成为了部门经理，然而，这次升职并没有相应的薪酬调整，人力部门给出的理由是到年底才能算正式任命，这几个月先过度。嘉佑并没有打算计较这些，但他的升职以及部门人员减少却导致了他和林樾的出游计划泡了汤。

应集团公司淡季开展线上营销的要求，老陈对嘉佑的工作做了部署。近几个月，老陈在林樾和蔡祖峰两位年轻能干丶心眼多丶手段硬的同僚夹击下愈发式微，只想在务虚领域里再展现一下控制力，他不断组织会议进行方案讨论，又议而不决，让嘉佑痛苦不堪丶备受煎熬。程曦大喊受不了，也要离职，连张姐这个职场摆设都被拉去做会议纪要，一时间怨声载道。林樾也很生气，他计划好的北海道避暑游因为嘉佑无法请假而成了泡影。

傍晚时分，林樾约了嘉佑下班後在小区门口一起吃日料，他自己准点下班开溜，边玩手游边等嘉佑。足足四十分钟後，这位日理万机的程老师才姗姗来迟，林樾气不打一处来，嘉佑坐下时，他头都没擡，专注于手里的游戏以示不满。

“脸臭臭的干嘛。”嘉佑笑道。

林樾擡起眼皮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专注手游。

“行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把你的假期搞泡汤，吃饭还让你等这麽久。”嘉佑马上端正态度哄林樾。

“别说了，哄不好了，我现在生无可恋。”林樾唉叹道。

嘉佑伸手把林樾忙于戳手机屏幕的一只手硬拉了过来，轻拍他的手背道：“别气了，今年内一定补偿你一次出游，再找机会手撕了老陈那个老匹夫，给你出口恶气。想想他这几年被你欺负这麽惨的份上，你就让他再得瑟一段时间吧，反正以後人生也不会有什麽交集了，你忍耐一下，不要招惹他了。”

林樾放下手机，反握住嘉佑的手道：“我看他欺负你我就来气，你就痛快答应我明年和我一起撤，咱们搞咱们的工作室啊，还这麽敬业干嘛。”

嘉佑安慰道：“那个事再说吧。我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尽量做好，再说也不算欺负啦，职场不就这个德行，有些工作就是虚以委蛇，我配合他表演一下，社畜都是要经历的嘛。”

林樾拿出手机点开了一张图片用手指放大，“所以我就说不能打工嘛，你看看我的设计图纸怎麽样。”

图片上展示了一个系列的运动休闲服装，较之传统的运动服有着更为强烈的色彩对撞，借鉴了北美的嘻哈风，配合一些街头休闲运动和涂鸦场景，看上去很潮。林樾手指一划又展示了第二张图片，与上一张的青春活力不同，这一组是英伦风格的休闲运动系列，场景是网球丶羽毛球等竞技运动。

“不错哦，审美在线。”嘉佑评价道。

“我也觉得，我找国内的新锐设计师做的。”林樾道。

“哦？你给得起设计费吗？”嘉佑道。

“当然，设计师是个很厉害的女孩，对我可是芳心暗许，设计费什麽都不是什麽问题。”林樾炫耀道。

“哦，原来是卖身抵的设计费。”嘉佑揶揄道。

“你作为品牌主理人不得给我提提意见嘛，一个针对年轻群体，另一个针对中青年群体。目前只打算开一家形象店，主要靠线上销售，控制成本，提升産品性价比。上线我准备找一些明星和潮人做网推，我已经询好价格了，比想象中便宜很多，不准备投什麽主流媒体广告，主要靠自媒体话题营销和引流。”

两人说说笑笑地谈论着来年的计划，林樾平时看似心不在焉，却已经用业馀时间做了这麽详细的筹备，他不仅确定了大体的産品系，还制定了整套産品上线计划，跟他妈馀老板谈好了合作分成方式。他本可以搭乘家里成熟渠道的顺风车进行销售，至少不用面对失败的风险，可想要自立门户的决心让他选择重新开辟一条自己能掌控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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