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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深夜从入宫,司礼监大太监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他了,想来王爷稍早之前,已经给宫里的那一位传了消息。
承乾宫灯火通明,天子读完了纸上的字,虽书写匆忙,可李云霁已将来龙去脉交代明晰。太监呈来热茶,皇上接过抿了一口,而后就叹了一声,道:“先前探子回报,乌虚汗王有意在今年从三个王子里选出一位继承人,想来,这挟持一事,同这也有关系。”
汗王老当益壮,底下的三只狼一日日长大,每个都想要讨好父亲,只是不知道这又是哪一个王子的主意。以皇上的立场,一个徐宝璋确实不如何,可是他牵扯的却是徐家,是朝中重臣,要是处理不当,必然后患无穷。
李云霁能查到的东西,今上自然也已经知道,他道:“明早上朝,镇平侯必会提出此事,然而蛮夷反贼和乌虚勾结一事,当中即关联江湖绿林,又牵扯朝堂国事,一时半刻里,怕是没法斩草除根。”
李云霁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所求不多,只要严惩刺客,查出京中那些贼子的窝点,一一凌迟,杀一儆百。
不想,皇上却是缓缓一笑,道:“朕晓得,毕竟事关徐家的那个宝贝疙瘩,勿怪你如斯紧张。”
魏王微怔,随即脸上竟泛起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臣、臣……”
皇帝耳目众多,魏王和徐小公子之间不管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事情,想必都略知一二。他见李云霁支支吾吾,不由朗笑数声,拍了拍案道:“这件事,你尽管放心,朕已经拟好圣旨,过几日,就让寿昌长公主带你一起上门,去徐家提亲。”
李云霁本还心愁如何向皇上开口,谁料,这几个人居然比他还要心急。今上还时不时让贤妃去敲打敲打,唯恐徐宝璋这快要到嘴的肥肉,被李云霁这一磨蹭,就长脚溜了。
皇上道:“刺客的事,你毋须担心,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几份厚礼罢,朕就不留你用早膳了。”
李云霁瞧见太监递来的圣旨时,才晓得皇上早就拟好了圣旨,就差押着他上门了。他小心地接过圣旨,朝皇上深深叩谢,之后便忙不迭地下去筹备了。
皇上摇首笑了笑,跟着站起来,走到窗前。他看着那一树海棠花,轻叹一声。太监唤道:“陛下。”
皇上缓声道:“朕只是想起了阿鸾。”
阿鸾正是早逝的小陈后的闺名。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陈后在这禁宫中,一直是无人敢提的忌讳。可近阵子,陛下像是渐渐放下了多年的心结,不单是对下人,有时候还会跟贤妃回忆起小陈后还在的那一段岁月。
却说,徐小公子遇刺一事牵连出了不少人,有了上一回的经验,这次被抓住的刺客便没机会寻死,审了两日,便供出了不少秘密。这阵子,禁卫军四处查封,抓了不少嫌疑人,此事非同小可,刑部办起来也极快,不过半月,京城里残余的蛮夷势力也被肃情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难成气候,圣上也明言要管束江湖势力,但凡有违抗朝廷者,皆以反贼论处。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至于本案中差点被掳走的人质徐宝璋,这大半个月当然是乖乖待在家里,经此一遭,想必在他嫁人之前,都别想轻易踏出门了。
本以为少年最多安份个两三天,谁知这段时间里,徐宝璋倒是听话得很,就是多出了一个古怪的毛病——
“阿爹。”沈敬亭在内堂看账,听到声音,抬眼就见少年撩起竹帘,探头进来,左看又瞧。
先前儿子遇险,沈敬亭心急如焚,后来徐宝璋安安全全归家,他那几日依然不能安睡,夜里动不动就起身去看看儿子,非得确定这小祖宗安然无虞,才肯作罢。徐宝璋瞧见阿爹担忧至此,也发誓再不贪玩,可是此事毕竟非他过错,然而儿子懂事乖巧,父亲们心里亦觉宽慰不少。
瞧儿子鬼鬼祟祟,沈敬亭放下账本,问:“你到底在看什么?”
徐宝璋猛地一回神,期期艾艾地道:“圜儿,是听说,有客人来了……”
“你是说金福楼的掌柜,”沈敬亭说,“送完了账本,我就让他走了。”
“哦。”原来只是个掌柜。
徐宝璋应了一声,脸上却难掩失望的神情,刚转身要走出去,却被阿爹给叫住:“圜圜。”少年回头,走过来问:“阿爹,怎么了?”
应当是我该问怎么了——沈敬亭不禁横了儿子一眼,知子莫若父,他猜到徐宝璋心里必定藏着什么事情。
他提了几件事,少年都一一老实应了,沈敬亭说到最后,也无话可讲,就摆摆手放人了。看儿子扭头离去,沈敬亭不由轻叹。他也知道,儿子毕竟不小了,有一两桩父亲不知道的秘密,也不需要大惊小怪,只要,不惹出事端就好。
这些天,徐大少爷不知道是怎么了,成天魂不守舍,还告诉下人,一有谁上门,一定要第一个知会他。下人们自是不知,少年情窦初开,是在等着情郎上门提亲。然而,他日盼夜等,眼看都过了十几天了,魏兄怎么还没见人?
徐宝璋这是有所不知——提亲一事,怎可马虎。
魏王领了圣旨之后,一要去拜访寿昌长公主,正式请她为自己说媒,二自然是要打听未来岳丈的喜好,还要按照求亲的礼制准备厚礼,三是要请人择一良辰吉日,等到万事俱备,这才能体面地上门来求亲。毕竟魏王事前也没想到自己真能在京城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办了,光是命人备礼,就花了点时候,而徐府两个老爷刚好正操劳着正事,他便听从长公主的建议,等到基本结案的时候,才好上门来。
好事一番蹉跎,就正好到月底。
这日,徐宝璋坐在案前,两手支着脸,正出神地看着桌上一个分成两半的代面。
“唉……”迷糊一进来,就听见自家少爷长叹了声。可真是奇了,过去他们家少爷可是从来不叹气的,近阵子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守了大半个月的门,后来一天比一天不开心,就看着那面具发上一整天的愣。
迷糊到底年纪尚小,不晓得少年深陷情海,免不了要患得患失。徐宝璋坚信,魏十九和自己两情相悦,以魏兄的为人,一定不会欺他。可是,等待的时间越长,少年也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会不会,是他没说清楚,魏兄不知道徐府在哪?
还是,魏兄被什么事情给拌住了?
连日来,徐宝璋夜不能寐,他先是担心魏兄找不到徐家大门,后是忧愁魏兄出了什么意外,日子渐长,少年心中的思念和不安越重,难免生出一点荒唐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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