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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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2页）

月色落到顾诀熟睡的面容上，他的睫毛长长向下覆盖着，看上去漂亮又脆弱。

向阳在他眼睑上落下一个吻，精疲力尽的缩到沙发上躺着。他夜里再不敢熟睡，中途醒了好几次，睁眼目光就落到病床上，确认顾诀还好好躺着，才敢再合眼。

半夜，他被手腕间的拉扯感惊醒。

病房里很黑，向阳依稀看见顾诀坐在床上。他连忙起身按亮旁边的小夜灯，眯眼看过去的瞬间，整个人顿时清醒。

顾诀手里拿着一块碎玻璃片，用尖口抵着自己的脖颈。

“顾诀！”向阳几乎是瞬间就哑了嗓子，他不敢动，只能用目光盯着顾诀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把手里的玻璃碎片扎进血管:“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现在过来，我们说说话，好吗？”

顾诀看着向阳，像是感叹:“你出狱这麽久了啊。”

向阳点头，同时慢慢把脚踩在地上:“是。”他放缓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这麽久没见，你不想和我说说话吗，我现在过来，你别动，好不好？”

顾诀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喃喃:“今年的洋槐树还是没有开花吗？我以後就不能去看你了。”

他的手握的太过用力，锋利的碎片划破他的掌心：“向阳，”他像是感叹，又像是祈求：“能不能放我走啊，我有点想我妈妈了。”

向阳已经挪到病床旁边了。

“我带你去看看她好吗？”他伸手，很轻很轻碰到顾诀的右手，慢慢包裹住:“你要摸摸我吗？”

顾诀被蛊惑似的，手指一松，向阳迅速把碎片接到自己手里。他没立刻丢掉，而是信守承诺的凑过去，让顾诀染血的掌心贴上自己的脸。

“我们都在你身边。”他重复着这句话，另一只手摁到呼叫铃：“别怕。”

顾诀眨眨眼。

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惊醒了顾诀，他收回手，目光惊惧又无措。

向阳连忙丢掉玻璃碎片，用被子裹住顾诀，连人带被子搂进自己怀里:“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人伤害你。”

剩下的夜还很漫长，向阳却再不敢闭眼。

这次自杀让医生意识到顾诀的病情比他所表现出来的要严重很多。他把向阳叫到自己办公室，打算换一种方式进行治疗。

等向阳落座，医生将桌面上的签字协议推到他手边，主动解释:“MECT又称为改良电痉挛治疗丶无痉挛电痉挛治疗。是目前精神科一种重要的治疗方法之一，同药物治疗相比，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能快速有效的控制病情。”

“有什麽不好的副作用吗？”向阳把这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MECT的不良反应相对少而轻，除非患者既往患有严重的躯体疾病，否则死亡的风险很低，严重的并发症也很罕见。考虑到病人有自伤自杀的企图，我们建议用这种方法继续治疗。”

向阳沉默几分钟，在上面签了字。

隔天向阳陪着顾诀做了第一次治疗。

医生说患者做完MECT後会肌肉酸痛，所以向阳给睡着的顾诀揉按着手臂。

顾诀睡了半个小时，睁开眼看见向阳，又看了一圈病房，很陌生的样子:“我怎麽在这儿？”

还没等向阳回答，他好像又想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向阳，不再开口了。

第二次治疗後，顾诀的记忆开始变得零碎，像被分割成了几段，扔在不同的角落，顾诀再也不能完整的回忆起任何事情。

第三次治疗後，他开始忘记自己为什麽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好，会回答向阳的问话，脸上时不时也会露出笑容。

向阳庆幸的同时忐忑不安的等着第四次治疗，他害怕这次治疗过後，顾诀会忘记自己。

但是没有。

第四次治疗过後，顾诀把自己忘了，他潜意识里选择了记住向阳。

他的神情变得比之前更迷茫，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恐惧又不安:“我是谁啊？”

他流着泪不停问向阳:“我为什麽会在这里？我生病了吗？我是不是要死了？”

即使在他平静下来後会慢慢记起这些事情，但向阳仍旧对他的治疗过程感到越来越恐惧。

他有一种无比清晰的预感，顾诀在此後漫长无期的治疗里，也许再也好不起来了。他会逐渐忘记一切，也忘记自己。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陌生又冷漠，而他格格不入。

顾诀以一种平静的姿态被遗忘。

很多时候向阳会後悔，他不知道这种遗忘对顾诀来说算不算好，但肉眼可见的，顾诀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他不再时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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