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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慢将手收回薄被中,不满问道,“……半夜不睡觉,您盯着人家做什么?”
阴森森、黏糊糊的,她还当屋子里边进蛇了。
萧应问倒好笑,垂目抚了抚她枕在玉席上的长发,感叹道,“四海游历之间,某见过许多乔装伪饰,然他们无论扮作乞丐、走贩或是奴仆,总有一样易现破绽。”
大半夜的说的什么东西,李辞盈还困着呢,“嗯”了声,阖眼问道,“哪一样?”
“头发。”
头发!李辞盈一下又睁开眼,茫然望着那只在自个发上边反复摩挲的手,什么意思,莫非自个还做了什么坏事记不得,这会子有劳萧世子深夜问起审来了。
萧应问继续道,“穷匮之家赤贫如洗,吃饱一顿饭尚且不容易,其发多枯黄、干缕……”
可李昭昭大抵自小存了要嫁入高门的豪情壮志,不止于要涂面药呵护肌理,发上三千青丝如瀑,夜里看来,绸缎般光泽柔滑。
他将手指没入她的发中,笑了声,“有志者事竟成。”
李辞盈听明白*了,松一口气的同时也十分气恼,抱了被子在胸前,重重侧过去,瞪他道,“是么,想就是为着这个疑点,您才大费周章让飞翎走街串巷去查人家了。”
萧应问一挑眉,“你知道?”
“当然。”李辞盈哼道,“否则那日砂海遇匪,您怎能将我二哥的名儿脱口而出?”
一提庄冲,神色暗下两分,萧应问察觉了,揽住她的肩过来,拊住了她的后脊,“昭昭。”
低头,目光顷刻对上,那双柔若月色的眸子带上一分懵懂。
近来观花,幽情旖旎,喉咙泛来说不清的干涩,萧应问不自觉侧开目光,埋住她的颈窝,深呼了一口气。
淡淡的木芙蓉香气涌满鼻腔,他呼吸也慢下一拍,心脏在不受控地酸涨,近乎是一种恶劣的叫嚣在驱使,萧应问磨了磨发痒的牙,微微昂首,衔住她的颈。
不轻不重的吻沿着优美流畅的颈线上下巡梭,他搂住她的腰贴近自己,更多地索取她的温度。
那炙热又急切的鼻息喷洒过来,搅得李辞盈脑子一团浆糊,她伸手捏他的耳朵,“忙到这个时辰才回府,您真不会累么!?”
萧应问轻哼,“某会不会累,昭昭应当是最清楚的。”
没个正经,这些日子都缠特她多少回了,李辞盈耳根微红,连呸几声,伸手推他,“妾怎清楚这个?早些安置了,明日一早鹤知与蝉衣要回来,人家还指望您教导他们练弓。”
“耽搁么?”萧应问笑,捉了她的手反扣在身后,再欺身覆上去,垂目欲吻,忽捕捉到那人面上匆匆掠过的一丝不自在。
这种神色像是忍痛,他顿一下,擒住她的手臂送到眼下。
月色透纱帘,李昭昭白玉似的腕骨上一道怵目的青色,一瞧就知是被人钳固所致。若是他人迫她,她早往他面前哭诉了。
他微敛笑意,“今日去过大都督府了?”
“是。”李辞盈忙收了手回来,“只是不当心碰着了,过两日就能好。”
为着从前因片玉详报太频繁产生过龃龉,萧应问已不再喊人时刻盯李辞盈的行踪,往日与孙英等人来往也罢,或与三俩儿郎赛马娱情等又如何了?
他太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长安城、乃至大魏境不会再有第二人能比他给她的更多,李辞盈握了侯府的匙柄,万万是晓得如何珍惜的。
萧应问:“可抹过药水了?”
“……”
不说话,那就是没有了。萧应问一阖眼睛,退开半步将人拥坐起来,起身下了榻,冷声道,“昭昭不是最珍惜自个这条小命么,怎受了伤也不晓得找医官瞧瞧。”
骤然离了怀抱,周遭温度一下变得冷了,李辞盈不知所措搓了搓手,心里权衡着,怎么的,难道见裴听寒一面,萧应问就不想再理会她了?
她措辞道,“妾以为您晓得大都督邀约之事。今日来客是扬州的卢家,都督府上没有女眷,喊妾过去招呼一二也是寻常呀。”
萧应问瞥她一眼,“既然寻常,怎一句不提?”
话毕,躬身抽开了案间小屉,借微光找着药酒,挑握在手,复又向她而来。
李辞盈安心了,于是倒打一耙,“妾想提,也得找得找人呀,您无缘无故回来得这样晚,妾还与谁说去?”
“啵”一声轻响,萧应问弹开布塞儿,浓郁的药酒味道溢满了整屋,他随意往那杌凳上坐了,没好气看她一眼,“手。”
李辞盈老实伸手,那人便圈了她的腕在掌中,抹上药,垂目一下下认真搓揉。
光线昏暗,李辞盈又没有他在夜色中视物的本事,百无聊赖盯着他睫下筛落的一小块阴影,低声道,“这药味道这般浓郁,人家是怕要薰着您呢。”
萧应问毫不留情揭穿她,“是么,某以为昭昭是怕吾晓得你见了裴听寒。”
“……”李辞盈忍无可忍重哼一声,作势就要走了。
“别动。”
压手臂上的力道很轻,又或是他怕再次伤到她,李辞盈轻易抽开手,未融开的黑色药液自腕上滚落,一串儿跌在金线黄绢。
抬眼,萧应问仍握着那瓷瓶儿,目光沉沉在看她。
半晌,他才开口,“某并非无缘无故晚归,宋长山殁在暗狱,我总要想法子给上头一个交待。”
“……他?”不必多问,李辞盈一瞬就明白了他话中之意,若非枉死,何用“想法子”才能给交待,她唇齿轻颤,“为何?”
萧应问微微耸肩,“奉命行事。”
祆恶在魏境搅弄风云,大魏好端端折了一名李姓子,安西六县无数百姓遭受磨难,李湛咽得下这口气才稀奇。
李辞盈“哦”了声,那人又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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