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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院子面朝正东,院门闭得严严实实,一颗颗银杏整齐排列在院墙周围,一缕秋风拂过,树上黄绿相间的叶子便漱漱作响。
他擡步上阶,在门上轻叩,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醇厚的檀香迫不及待地从门缝挤出,还混着些许香烛的气息。
“春生?这麽晚你不在公子照川居候着,怎的到佛堂来了?”
春生是楼府的家生子,来人正是其外祖父——楼府的老管家周福。
“外祖父,大事不好啦!”春生双手在腹前紧握,“公子他丶他又发臆症啦!”
周福闻言,岁月纵横的脸上显出些愁色。
“知道了,回去吧。”他打发道。
春生见状,连忙拉住周福的袖子:“可公子这病犯得越发频繁了,还是叫郎中来瞧瞧吧!”
“此事老爷心中有数,你快回去。”他拍了拍春生的肩头,打开的门又重新合上。
春生跺了下脚,气冲冲地往回走。
他真是心疼自家公子,从小母亲离世,父亲想不开去修什劳子道法,原想着唯一留在身边的祖父定是要十分疼爱他的,结果也对他不闻不问,好不容易有个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又......
春生叹了口气,擡头望天,月亮还安稳地挂着。
老天爷,求您可怜可怜公子吧。
门内的周福轻手轻脚地进了屋,恭敬地在屋内跪坐的那人身旁垂首站定,等着老爷的吩咐。
一遍经文念完,楼祯缓缓睁眼,定定地望向满堂神佛像下,那被摆在供桌中央的泥塑娃娃。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周福,将供桌下暗格中的那东西取来。”
周福有些意外,却也依言而行。
他自是知道那东西是什麽,只是没想到老爷都未曾去亲眼瞧瞧,便贸然动了这个。
楼祯将东西接过,从上至下捋了捋,那是张写着朱砂符文的黄纸,他将符纸置于香烛上,霎时便烧了个干净,跳跃的火焰不小心舔上了手指,楼祯面无表情地搓了搓。
“他也是时候该回来看看了。”
那厢。
迟迟找不到林照雪的楼怀川在电光火石之际也同样想到了这东西,他猛地推开书房门,径直走向博古架上摆放的一只不起眼的花瓶,他将它拿起,下面压着的赫然是那符纸。
楼怀川毫不犹豫地点燃它,火光照亮了他漆黑的瞳孔,却无法驱散其中沁骨的凉意。
“你最好没骗我。”他声音发紧。
符纸在楼怀川不住颤抖的指尖化成了一缕白烟,如同那夜倒在他怀中逐渐失去呼吸的林照雪,他抓不着丶留不住,心中满是无能为力的愤恨与悲怆,以及那一丝始终不肯磨灭的希冀。
刚才走得有些急,也不知踩到她没有。
楼怀川不敢再踏进院子,只在书房前的石阶上坐下,他的目光一会儿落在这儿,一会儿落在哪儿,似乎哪里都有可能是她。
回忆随着这些熟悉的草木丶物什涌入他的脑海,神情也不由得柔和下来,随即又担忧起林照雪的状况,毕竟她离开他的身体时,瞧上去很是痛苦。
不安如同燎原的野火,灼烧着他已然脆弱无比的神经。
楼怀川眸色越发晦暗寒冽,那些偏执的丶疯狂的想法,耀武扬威地占据了他的心神。
他不愿林照雪看到他这副模样,于是将脸埋进双膝,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林照雪一擡头看见的便是这般场景。
她徐徐过去,轻飘飘地坐在了他身边,或许是先才的能量消耗太大,以致于她此刻的魂体显得格外透明。
林照雪右手托腮,神色不明地注视着左侧这人,明明灭灭的目光中似有些浅淡的悲伤。
她知道他在等她,然而并未有所回应。
或许因为她是个新鬼,不知如何让他知道她就在他身边,又或许,就是单纯的想要惩罚他当初的独断专行,以及让他开始适应生命中少了一个人的生活。
两人便这般不声不响地坐着,他们或许都很需要一段安静的时间,来接受和沉淀最近发生的事情。
林照雪收回视线,双手撑着身子向後倚。
月落星沉,凉风习习。
突如其来的变故丶积压太久的情绪,一时之间竟不知做出怎样的反应,她只觉得自己脑袋空空,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裹挟着她脆弱的灵魂。
她死了,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华。
林照雪空洞地望向远方。
看见黑沉的夜色逐渐染上浅淡的白,看见高耸的山臯乍现了一线天光,看见不知何处升起的袅袅炊烟。
“天要亮了,躲到屋子里去,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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