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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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似水（第1页）

江南似水

寿康宫封宫一年後，在一个蝉鸣不休的夜晚，一个用黑色大披风包裹全身的女人从宫门处悄悄走出，匆匆忙忙地奔跑在黑夜里，奔跑的途中不忘捂紧披风，不露出怀中的事物，许久，女人跑到一个隐蔽的角落处，那里站着一个身着龙纹锦袍的贵人，贵人走前一步，道：“红桂姑姑，孩子……孩子带来了吗？母子平安了吗？给朕看看……朕的弟弟。”

红桂张开披风，露出了怀里紧抱着的襁褓，那是一个稚嫩圆润的婴儿，无忧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红桂微笑着说：“皇上，孩子便在这里了，母子平安，太後娘娘说想给孩子起名叫重华，希望孩子能延续先帝的意志。”

无忧眼神复杂，道：“朕知道了。朕会带走这个孩子的，你走罢。”

红桂收敛了笑容，她忐忑不安地看了无忧一眼，却明白自己做不了什麽，这个孩子没办法留在寿康宫长大，她只能选择转身离开，回去安慰痛哭一夜的绘澜。

无忧看着红桂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远方的转角消失不见，他怀里的孩子还在沉睡，安静的睡颜偶尔吧唧嘴，无忧戴着红玉扳指的手缓缓抚上孩子的脖颈，那是一个脆弱的部位，还没他的手掌大，只要轻轻一捏就能杀死这个孩子，无忧触碰到孩子温热的皮肤，最终还是放下手来，喃喃道：“朕……做不到，就算朕知道这是一个不可容于世的孽种，可是，这也是朕的弟弟，是皇室血脉的传承，如果弟弟该死，那麽没有半点皇室血脉的朕又算得了什麽呢……”无忧看着夜空上闪耀的星辰群，星星们组成了银河，旋涡般的形状里深奥悠远，“或许一切都是天定的宿命，命运如此，诡谲无常，正如人也不可妄自揣测天上的星星。”

孩子最终没有被吵醒，仍然安宁地睡着，无忧在披风的隐藏之下，将孩子抱回了坤宁宫。几天之後，宫中传出喜讯，说是皇後此次诞育的皇嗣是一对龙凤胎，嫡长子生下来便封作皇太子，嫡长女则封作长公主。皇帝在朝堂上大赦天下，举国同庆，庆贺国家有了储君，皇太子赐名为南宫重华。

喜讯宣布的时候，正好撞上年节，宫中一片喜气洋洋，灯笼挂在梅花树上，温暖了落下来的雪花，无忧伸手去接那雪花，雪花也被灼热的帝王温度融化，在无忧的掌心里化作一点温柔的水，无忧看着门外的景色喃喃道：“母後，儿臣终究还是完成了您的嘱托，将无哀的长子封作了太子，皇位……终究还是南宫家的，儿臣如今是问心无愧了，希望您也是，不要再被前尘往事困扰于心了。”

第二年开春，皇帝宣布寿康宫的瘟疫已经结束，至此已经封宫一年，寿康宫的两位主子都康复完好了，寿康宫从今日起恢复来往，一切事宜皆按照以往惯例进行。绘澜坐了两个月的月子，身体恢复健康，此时正精神着往前方走去，无哀搀扶着绘澜的手，看着绘澜的眼神温柔似水，绘澜走出宫门，外面是无忧抱着重华在迎接她，绘澜温婉一笑，接过那小小的婴儿，心里溢满了幸福。

无忧看着此景，也满意地笑了起来，向二人说道：“母後，无哀，朕近日来准备下江南巡游，你们二人既然出来了，不如一同去外地游玩一番，就当是庆祝重华的诞生，可好？”

无哀心知这是无忧原谅自己了，也接受了寿康宫的现状，当即点头应道：“也好，春光似锦，这是巡游江南的好时节。母後，我们一起去吧？”

看够了重华，绘澜将其递给旁人，欣慰道：“也好，我们母子三人已经许久没聚集过了。”

江南，风光无限，水天一色，朦胧细雾间映照着岸边的垂丝柳，在浩瀚无边的西湖中，秀丽玲珑的亭榭里，绘澜身前放着一架画板，她遥遥擡头，望向远处的杨柳桥洞，端着画笔思考该如何落笔。

无哀坐在她前方，眺望着远处景色，一身青竹衣衫映出君子气质，朦胧白纱让他与周围的湖景融为一体，仿佛是随时能驾鹤登高的仙人。绘澜眼前的景色被无哀的身影挡了一半，她看着看着，不禁凝眸看着这个美男子入了迷，许久，她放下画笔，问道：“无哀，你来到江南，感觉如何？”

无哀微微侧头，露出如玉般的脸庞和温润的眼眸，说：“母後，儿臣觉得江南很好，能与母後一同坐在亭中，若是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母後觉得这儿的文人风情也很好，你看，自来到江南，所经之处无不透着儒雅随和之意，江南一向是官家重地，自京城後，江南便是最繁荣的腹地，不如……将你留在这里可好？母後会让无忧将这儿分封给你，你以齐王名义管理民生，再然後……母後寻找最温婉的江南女子给你，你可以在民间成婚过上平凡的日子……”

无哀闻言，回头看了绘澜一眼便温柔地笑了，他又回过头去，持着柳枝拂动了身前的一江春水，缓缓说道：“母亲，我心意已决，我这辈子经历三任母亲，已经饱尝了遭人遗弃的滋味，看透了人间的冷暖悲喜。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做些什麽了，我只想留在母亲身边，若母亲在京城，我便在京城。”

无哀的话像雾气一样，一经吐出口，便化作江南上的蒸汽，蒸腾于无边的春色中，随微风一般飘散在人间，无哀说：“母亲，我听说宫内的老国师年事已高，没多久就要仙逝归天了，他想要将我收入门下，说我有仙缘，我打算皈依仙门，这样一来，我就能留在紫禁城的皇寺里，长长久久地与母亲厮守了。”

绘澜一时怔住，手上一抖，画笔上的墨水便落下了，径直滴入画中晕染一片，将画中的谪仙身影添了一笔水雾，以无哀为原型的谪仙在画中乘云驾雾，江南景色更加氤氲了起来，如云中仙境美不胜收，十分温柔的笔触绘下了数不尽的思绪，波澜在画中点点泛起，泛向了眼前的人间。

岸上的无忧抱着重华，望着远方亭中的母子身影出了神，那对母子相处和谐，在这天地间是浑然天成的一对壁人，无忧再低头看了重华一眼，重华睁着眼睛好奇地看兄长，眼眸中映出了江南春色，无忧也就笑了，道：“这样也好，这样也罢。世事如大梦一场，何必执着许多执念？珍惜眼前人，一切随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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